「她扼殺了她的城市」──林鄭月娥為什麼會失敗?(上):香港官僚體制造就惡果

2020-07-04 0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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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鄭月娥與習近平在北京會面。(美聯社)

林鄭月娥與習近平在北京會面。(美聯社)

「林鄭月娥是一位獨一無二的失敗者。然而,她僅是香港病灶的其中一種症狀。」──美國專欄作家麥克勞夫林

「林鄭月娥是香港近代史上最不受歡迎、最災難性的領導人,她的決策和治理失敗帶來了全球性惡果,」美國知名專欄作家麥克勞夫林(Timothy McLaughlin)在《大西洋月刊》(The Atlantic)撰文批評香港行政長官林鄭月娥是一名「使城市滅亡的首長」,自她掌政以後,香港就陷入了衰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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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6月爆發導致9000逾人被捕的反送中運動;香港警察不受司法審判、被視為「黑警惡棍」;林鄭引以為豪的香港《世界競爭力排名》從2019年的第2位下滑至第5位;2020年7月《香港國安法》實施生效,美國不再認為這座城市享有高度自治權,英國也正在對其移民政策進行全面調整,以容納可能大量湧現的香港移民。

她的執政也導致北京不樂見的後果。2019年11月香港區議會選舉中,泛民派候選人取得歷史性的成就,這被視為全民對港府處理反送中運動滿意度的公投;而台灣2020年總統大選也因香港局勢惡化,使民心偏向對北京持有態度強硬的蔡英文。

延伸閱讀:林鄭月娥為什麼會失敗?(下):港府關鍵決策一步錯、步步錯

「權威學者長期以來猜測,只有在中國人民解放軍離開軍營(鎮壓香港),香港才會迎來滅亡的命運,但這似乎不再有必要。歷史也許會如此評價林鄭──不需要任何坦克,就能足以殺死其城市的領導人。」麥克勞夫林(Timothy McLaughlin)指出,「一路走來,她已成為北京的理想工具:為實際掌權者提供一面方便的盾牌,並因此被她的人民所鄙視,大多數市民已經完全放棄了她。」

香港反送中抗爭一週年:2019年11月18日,香港警方施放大量催淚彈,理工大學內的示威者遭圍困(AP)
香港反送中抗爭一週年:2019年11月18日,香港警方施放大量催淚彈,理工大學內的示威者遭圍困(AP)

什麼樣的官僚體制,造就香港史上最糟糕特首?

麥克勞夫林認為,林鄭月娥非常不擅長處理動盪,而這確實與香港官僚體制相關。香港城市大學《香港公務員制度:連續性與變革》(The Civil Service in Hong Kong: Continuity and Change)一書提到,在香港還是英國殖民地的時候,由於政府官員是「永恆的執政黨」,「政治人物基本上不存在,政治家或政客的職能未能得到發展」,1997年主權移交給中國後,北京保持了這種由行政領導的治理結構。

行政長官的產生辦法、權責明文規範於香港《基本法》中,大致以英殖民時期的總督制為模型,僅修改部分以適應中國主權現狀──香港總督過去是由倫敦當局指派,並且只對英國政府負責;現在香港行政長官則是由中共政府遴選,對香港人民的民主責任僅剩下薄薄一層遮羞布。

香港選舉法例規定,行政長官不可以從屬於任何政黨,故現時歷任行政長官均為無黨籍人士。此外香港歷任行政長官沒有人是「政治人物」,不曾受過政黨培訓,也沒有贏過全民直選。在林鄭月娥之前,香港曾有過3名行政長官,主權移交之後第一位上任行政長官董建華,首次嘗試通過《基本法》23條立法,結果引發50萬人上街抗議,迫使他辭職。

香港反送中抗爭一週年:2019年10月1日,中國歡度70周年國慶當天,香港人在雨中走上街頭(AP)
香港反送中抗爭一週年:2019年10月1日,中國歡度70周年國慶當天,香港人在雨中走上街頭(AP)

繼任行政長官曾蔭權則是遭到維基解密(WikiLeaks)踢爆,曾私下抱怨這份工作太難,根本無法順應民心推動普選,因為中央政府堅持拒絕取消區議會議員委任制,「永遠無法取悅這裡或北京的每個人」。前任特首梁振英在他任職期間則面臨許多抗議,最著名的是2014年的雨傘運動。

林鄭月娥同樣是這種制度下產生的特首,她不是經過專業訓練的政治人物。有「蘭桂坊之父」之稱的商人盛智文(Allan Zeman)指出:「林鄭月娥是一個官僚,他們官僚的思想狹隘而不深刻,這一直是這裡(香港)的問題之一。」

香港反送中抗爭一週年:2019年6月9日,103萬港人走上街頭反對修訂《逃犯條例》(AP)
香港反送中抗爭一週年:2019年6月9日,103萬港人走上街頭反對修訂《逃犯條例》(AP)

嚴厲、細節控、政壇變色龍

麥克勞夫林指出,由於不是直選產生的首長,所以現年63歲的林鄭月娥無法代表任何民意,僅能充當北京插足香港的代理人,在她長達數十年的從政生涯中,她擅長取悅上級長官,從英國統治期間辛勤工作的被殖民者,迅速轉變為中國治下忠實的追隨者。有官員指出,林鄭曾經被視為優雅而平易近人的官員,但2017年坐上特首大位後,她變得更加一板一眼、固執與嚴厲,更時常稱中國為祖國。

她的轉變是全方位的,與她認識近20年且緊密合作的數名消息人士告訴麥克勞夫林,很難具體描述林鄭脫胎換骨般地變化,從思想、思維方式到行為舉止,她已經與過去完全不同。消息人士指出,自從1997年英國人離開香港之後,她擺脫「柴契爾夫人(Margaret Thatcher-like)式西裝」,開始穿起傳統中國旗袍,現在已經以「非常中國內地官僚」的風格裝扮自己。

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接見香港特首林鄭月娥。(美聯社)
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接見香港特首林鄭月娥。(美聯社)

消息人士指出,林鄭月娥擁護著「沒有價值的思維模式」,她無庸置疑地為當權者服務,「這實際上是一種殖民遺毒」。毫無疑問,林鄭的人格特質和性格是導致香港人普遍不滿的重要因素,受麥克勞夫林採訪的林鄭友人指出,她是一個非常聰明與勤奮的人,但他們也描述她的個性過於苛刻、極其剛愎自用,有時甚至輕視他人,她傾向於相信自己比其他任何人都了解一切,並且常常突然孤立想法與她不合的人。

一位與她共事的官員爆料,她對下屬的情緒比起喜歡,更多的是害怕,現在她不願意委託他人辦事,很大程度上也無法激發周圍的人。另外兩位與她共事過的人指出,林鄭月娥過於注重細節,以至於她花費很多時間仔細研究事件的枝微末節,但這些瑣碎的事情其實可以交由下屬處理。前任香港立法會主席曾鈺成則指出:「要在她的團隊中快樂地工作並不容易。」

她的失敗體現在哪裡?

「林鄭月娥缺乏政治敏銳度和領導才能的情況,在過去一年中已經暴露出來」,麥克勞夫林指出,林鄭月娥為了取悅北京,積極逼退自己的人民,她的努力表現產生了反效果,她親自推動的《逃犯條例》產生了災難性的影響,也因此她和港府高層現在似乎完全被中國中央官員束之高閣,由中央接管香港最重要的決策制定。

去年夏季,因為林鄭月娥政府強渡關山,試圖通過《逃犯條例》,香港爆發持續至今的反送中抗爭與暴力示威活動。期間暴露出香港人的恐懼和絕望,那種對於身份和生活方式被強行剝奪的不甘,以及對於北京不願傾聽或妥協的憤怒。隨著市民與警察之間的關係破裂,香港人逐漸熟悉催淚彈爆炸的窒息濃煙,以及橡膠子彈造成的嚴重瘀傷。

2019年10月,香港特首林鄭月娥深陷危機(AP)
2019年10月,香港特首林鄭月娥深陷危機(AP)

世紀瘟疫使抗爭漸息,但香港建制派立法者和中國中央政府官員,公然無視香港《基本法》,並加快中國對這座城市的箝制。今年6月,北京宣布繞過香港立法會在香港實施《國家安全法》時,終結了北京虛假的「一國兩制」承諾。

麥克勞夫林表示,這一切有助於解釋林鄭月娥為什麼會失敗,也指出了一個簡單的事實:林鄭月娥的執政缺陷是香港早期行政制度下的產物,在這個制度中,這座理應享有高度自治的城市卻交由會鎮壓人民的國家控制,城市的官僚體系不是對其人民負責,而是對將近2000公里遠的首都北京負責。

香港建制派的自由黨榮譽主席田北俊(James Tien)指出,從中國政府立場來看,只有一個關於香港行政長官的問題最緊迫:「在關鍵時刻,處於北京和香港之間,你站在哪一邊?」田北俊說,林鄭月娥回答這個問題毫不猶豫。

林鄭月娥與李克強。(美聯社)
林鄭月娥與李克強。(美聯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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