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親莊垂勝、他的朋友及那個時代:《懷樹又懷人》選摘

2017-06-15 0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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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君說,葫蘆屯這個名字,本來饒有雅趣,就是日本人聽來,也沒有什麼不順耳的地方,最近一些俗吏,偏要自作聰明,準備把它改名豐原,真是庸人自擾,多此一舉。日本俗吏,總以為非把一切弄成日本色彩,心裡終究感到不舒服,這種做法,完全沒有大國民的風度。既然是殖民地,讓他留個合於殖民地的地名,豈不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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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藤對此高論,也不得不表示同感。洪先生在文章後面,說明文中之「A君」就是許文葵,「青年」就是他,而「青年的父親」當然是洪棄生先生了。我看完了,大為驚動,因為A君之口氣、神態,與從前在萬斗六論天下大勢完全一樣,我馬上寫一封信給洪先生。

炎秋伯:

日前接到榮鐘嬸寄來的《少奇吟草》和《三友集》,其中老伯所寫有關佐藤春夫的兩篇文章引起我很多感想。……

我想說的是文葵先生在台中一中的十幾年,可以說很不得志,精神上、經濟上都很苦悶的時代,可是今日社會上知道「許文葵」的人,大部分是以這一段時期的「許文葵」為對象。因為此時的一中畢業生,目前已經是四十到五十歲的社會的中堅層。他們(包括我)哪裡知道青年期光芒萬丈的許文葵先生。不知這個時代,而單憑失意時代的許文葵先生來做蓋棺論定是非常不公平,從這二篇文章中浮現出來的文葵先生的氣宇之大,見識之高,比起現在的大學生,不知相去多遠?深思之,更覺欽佩。我來加拿大後,得遍覽魯迅的作品,其中〈孔乙己〉一篇給我極深刻的印象,以孔乙己來比喻文葵先生,未免太失禮。不過以時代性而論,有極相似的地方。總之,這是未能入仕途的讀書人的悲哀,因為他們沒有生活的能力,善良的人性在周圍的嘲笑和輕蔑中燒盡。我對孔乙己很同情,同樣對許文葵先生也很同情。可惜,現在我的同情是不必要了,因為經炎秋伯這兩篇文章,他的為人可以說名留青史。文葵先生地下有知,不知如何高興。我覺得炎秋伯是做了一件極有價值的事情。

莊生上 一九七九.十一.七

許先生畢業台中一中後,去台中州廳當州知事的翻譯,他去做佐藤春夫的嚮導是州知事派他去的。我曾聽父親說,他在州廳當差的時候太閒了,沒有事做,因此利用州廳的紙墨練字。他一手隸書就是在州廳時練出來的。當時充當殖民地小吏的台灣人,通常是拿著順風旗搖喊,說起話來小心翼翼,一切以統治者的意志為意志。一百個人中難找一個像許先生這樣硬骨頭,「有什麼話,說什麼話」。佐藤實在很幸運碰到這樣具有文化素養的嚮導,使他的遊記增色不少。不過,反過來說,許先生也很幸運,碰到佐藤春夫這樣有良知的作家。要不然,他年輕時代的風貌就不會這樣生動地流傳下來。洪先生的註文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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