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清楚法令的情況下,職災移工很容易接受10萬元的離譜條件,家鄉的沉重經濟壓力更是最後一擊。汪英達說,「他可能不是真的覺得這錢可以,只是家裡有人需要一筆錢,可能是哥哥死了要幫忙養小孩、付學費,當家裡有經濟需求、你沒錢了、未來工作也不一定能找,就先拿再說,我拿個10萬、20萬回去,家裡至少有錢……移工多數有貧窮處境,所以很容易接受這樣條件,但以法令來說,這是微不足道的數字。」
就是即便再三向移工解釋應有的權利,移工也時常就是拿一筆錢回去,這筆錢一下子就花完了,汪英達深感挫折:「他的傷跟病都還沒治好,很難找工作,影響他之後大半輩子家庭生活、經濟收入──這是永久的影響,你這隻手斷了,家庭以後就陷入愁雲慘霧了,斷隻手回去不可能進到任何地方工作,只能當個小販賣吃的勉強餬口,或沿街賣東西……」
「我會發現很無助,體制上對移工真的很不公平,要協助他們要花很大力氣、光要判定職災職業病要來回跑好幾次醫院,這還是很少數有機會有管道接觸到我們的移工,大部份沒有接觸到的,根本沒有辦法救他。」汪英達嘆。
「職災賠錢很正常,但外勞就會被貼上『死要錢』的標籤」
調解不成,就是上法院,然而陳秀蓮也說:「大部份法官同情工人、理解工人狀況,但仍有少數法官問話常有預設立場:是不是你不小心?你不戴手套?為什麼要把sensor關掉?」即便移工得以申請到法扶、有免費律師,證明職災的一路上仍是困難重重。
陳秀蓮碰過一個案件,是工廠怕機器太熱,廠方擅自拉了一堆電風扇來吹風降溫,致使滿地電線絆倒移工、摔斷手肘──以工廠安全來說,地面是不該有電線的,但當雇主隨口說出「外勞會怕熱,自己開電扇」這種話時,陳秀蓮說:「有些沒sense的法官,還真的相信你怕熱、你自己要吹電風扇、你不能怪雇主。」
陳秀蓮也遇過玻璃廠移工因為戴長手套會影響工作速度、被雇主禁止戴手套、最後不幸被巴士擋風玻璃剜掉手臂一大塊肉的案件,移工不是法律人,往往會在法庭上據實以答「我們平常沒戴手套」,對移工處境沒有敏感度的法官就會想「是你自己沒戴手套啊」,不會去思考「為什麼不戴」。通譯更是一大關鍵,TIWA總是堅持帶自己的通譯陪開庭,就是為了避免狀況被曲解。
即便走到職災賠償,極為現實的算式也讓移工難堪:「那好像是你去市場買豬肉,看要買五花肉還是松阪肉,用你身體功能做區別,拇指多少錢、小指多少錢,以前更不合理是還有分左右手……對工人來說,我已經要面對我身體變成這樣子了,那成本不是來算的,我後續生活重建可能也沒有被計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