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婉柔說著談起一個小故事。當時,栗原良幸會對鄭問提出各種要求,有天,鄭問問他:「編輯長,這些要求,你會對日本的漫畫家提出同樣要求嗎?」栗原才恍然大悟,說他好像不會這樣要求,鄭問聽了,只露出一個略帶得意微笑,「我知道了,會盡力試試看。」
也是在日本連載時,鄭問開始挑戰複合媒材,如以塑膠袋沾墨水作畫、在畫紙上灑砂石表現粗糙質感等,當時一周連載要30頁份量,對許多漫畫家已經非常吃力,然而,鄭問只是默默地繼續畫,就連發燒40度,依然趴在地板上繼續畫,曾有電視台採訪鄭問時問道,如此高難度的創作手法,不怕失敗嗎?鄭問指著畫說:「你害怕,他就會欺負你,你不害怕,他就會怕你。」
這樣的氣魄折服了漫畫國度,漫畫家高橋努形容,鄭問每張畫都有武士般一擊必勝的氣魄,但另一頭,栗原良幸則說,第一次見面時,看到鄭問是外型個很普通的人,讓他思索這是否是台灣男性的溫柔特質。
「我覺得他一定有很矛盾的那一面。」王婉柔說,從畫作裡就可以知道,鄭問的內在強烈、好勝心強,但對外又要求自己,英雄就是要有禮貌且堅持,這是有矛盾的。
一生漂泊如失根蘭花 王婉柔:這才讓鄭問是鄭問
強烈的矛盾裡頭,或許有部分是有志難伸。在當年鄭問的訪問片段中,他說到日本後,對在台灣的努力感到不平衡,「發燒到40度也爬起來畫,《阿鼻劍》一年只收到10封讀者回函,去日本很快就拿獎,一個月就有200多封回函。」
挖掘出這段憤慨之言,王婉柔不禁感嘆起來,「他蠻直接的,大家會好奇,你去日本拿那麼大獎、賣那麼好,讀者回函那麼多,感想是什麼?結果居然是這個。」
過去政府的漫畫審查制度,差點讓本土漫畫死絕,即便審查制度解除後,當時漫畫在台灣,仍被社會視作不入流的怪力亂神,也是如此背景,才讓鄭問選擇遠赴他鄉,但後來講談社換了社長,調整方針下連載也被迫中斷,鄭問只是淡淡對弟子說,放心,還有下個計畫。
接著他去了香港,畫《漫畫大霹靂》。港漫產製流程高度工業化,從鉛筆稿、墨線、上色都由不同人負責,一名畫師在這個產業鏈下,終其一生,可能只會畫兵器、衣服,於是初來乍到時,鄭問也有碰撞,能配合的助手難找,乾脆連墨線都自己上,也常與上色公司的意見相左,堅持用別人原來不敢的顏色。
「他如何適應這樣的工作方式?是要配合人家、改變人家,還是想去瞭解學習人家?不知道,但他一定有想嘗試的。」王婉柔說,期間又可以看到鄭問的矛盾,不只是工作上,更有文化上的衝突,香港人非常直接,對比先前在日本,人們說話會拐個彎,鄭問自己也覺得文化水土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