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到武漢肺炎疫情影響，不少景點門可羅雀，周六早晨高雄凹子底公園外的有機友善市集人潮卻絡繹不絕，好幾個熟客不問價錢，全部打包帶走。
經常前來採買的作家王南琦說：「再怎麼樣，大家都要吃飯嘛！」她一邊說話，一邊和認識的農夫與偶遇的朋友打招呼。
三中央部會互不相讓
南台灣風光明媚，王南琦卻嘆了一口氣：「鄉下農地蓋工廠，都市空地待價而沽，有機農業隨時都有被趕走的危機！」市集承租的是建商閒置的空地，一旦售出就得另覓他處；而擺攤的農友大多來自橋頭與燕巢交界的中崎有機農業專區（以下簡稱專區），這裡即將被徵收做為橋頭科學園區（以下簡稱橋科）。
一場農工爭地的戰役再度上演。內政部將橋頭新市鎮變更為橋科用地，科技部已開始對外招商，農委會則端出去年甫通過的《有機農業促進法》，要求將專區劃出橋科之外，三方互不退讓。
日前環保署前往當地舉辦說明會，大部分的農夫都希望專區不要納入橋科預定地，爭取與園區共存共榮。當地里長則寄望地主台糖協助承租的農民另覓他處，「不能讓橋頭科學園區因中崎有機專區停滯不前！」
難道科學園區與有機農業專區只能是零和關係嗎？
二○一八年縣市長大選前四個月，前行政院長賴清德宣布開發高雄橋頭新市鎮為科學園區，這也是陳其邁競選高雄市長期間主打的經濟政見之一，在他擔任行政院副院長後，還多次催促科技部「請快一點」。橋科的環評剛送到環保署，日月光、國巨、智崴等廠商都已簽署投資意願書。
從新市鎮轉身成為科學園區
時間拉回二十五年前，一九九四年規畫二一七四公頃的橋頭新市鎮，結果並不成功。除了有四一七公頃是已開發地區，第一期只開發三百多公頃，還有近四百公頃的農地與一千公頃的後期發展區。「這裡的土地一度漲價又停滯，大家都在找解方。」地方人士說道。
尚未開發完整的橋頭新市鎮意外成為有機農業的淨土。十年前，農委會鼓勵台糖或退輔會釋出土地供有機農業種植，時任高雄縣長的楊秋興，便於二○○九年向台糖承租三十一公頃，規畫成中崎有機農業專區，也是國內首座有機農業專區。如今，專區卻因被劃入橋科預定地的東北一隅，台糖將於二三年結束租約。
橋頭如何從新市鎮轉身成為科學園區？科技部南科局局長林威呈從實際用地需求面來看，南科發展已趨於飽和，位於台南園區與路竹園區的土地出租率都在九成上下；為因應台商回流，必須另闢一個科學園區。橋頭恰好位居南科與大社工業區、仁武工業區及楠梓加工區的中間點，具有良好的地理區位。
林威呈指出，橋科將著重智慧物聯網（ＡＩｏＴ）產業，帶動在地產業升級，引進５Ｇ、航太、半導體、智慧機械、智慧生醫等產業；未來的年產值將達到一千億至一千八百億新台幣，可以提供七五○○個至一萬一千個就業機會。
台商回流開發土地、增加工作機會，社會大眾樂見其成。專區農產運銷合作社主席楊登旭卻不免感嘆：「許多有機農夫當年響應政府號召投身有機農業專區，改良土質、打造生態系，如今政府說不玩就不玩！」
農委會農糧署主秘陳啟榮質疑：「橋科納入專區真的符合必要性與公益性嗎？」《有機農業促進法》規定：「公有土地或國營事業土地可供農業使用者，應優先設置有機農業促進區。」橋科用地涉及有機農業專區，但是內政部召開會議時，並沒有通知農糧署官員與會。
螢火蟲也會跟著搬家嗎？
內政部都市計畫委員在這場會議拍板，由台糖協助清查附近合適土地，另行出租給專區農民，白話來說就是「以地易地」。楊登旭氣憤地說：「農地可以搬遷，螢火蟲也會跟著搬家嗎？」近幾年專區已能看到螢火蟲──意味專區有乾淨的土壤與水源符合牠們的生活環境。
陳啟榮也提到，有機農業需要著重生態平衡與土地肥沃度，經營維持相當不易，因此《有機農業促進法》還特別優惠有機農民承租公有土地或國營事業土地的租期可達十年以上、二十年以下。農糧署將於環評大會表達保留專區的立場。
排放符合標準，卻仍造成農損
「我是里仁的愛好者！」林威呈也吃有機食材，並理解在台灣農藥使用量全世界最高的狀況下，有機農業非常重要，「兩個很重要的東西可以放在一起嗎？我有疑慮。」他自問自答，考量有機農業對於環境生態的敏感度高，恐怕無法與科學園區毗鄰，應座落在更適當地點。
林威呈的擔憂殷鑑不遠。數年前，雲林虎尾農民發現劍蘭、玉米、香蕉等作物枯萎，經追查是上風處的中科虎尾園區富喬公司產生有毒氟化物所致，即使排放符合標準，卻仍造成農損，而且方圓兩公里內的農作物都受到影響，遭環保署裁決賠償。
對於南科局的說法，楊登旭已經倒背如流，但他反問：「若南科局的說法成立，這不是自認科學園區一定會汙染農地嗎？」陳啟榮指出，有機農業與科學園區不是零和遊戲，橋科附近也有住宅區，若住宅區可以排除且並存，那麼專區只要施作隔離綠帶，應也可比照辦理。
「新設的科學園區應該要增設更嚴格的標準，無法提升減汙設施的就不要進來。」長期關心環境議題的高雄市議員吳益政認為，橋科定位為「下世代智慧科技園區」，應該要投入資源做到能源再利用與廢棄物循環，而不是因擔心公害糾紛影響廠商進駐意願，就叫有機農業專區搬走。
有機農業是科學園區的試紙
林威呈強調，科學園區需要良好的行政效率、產學位置與產業聚落，最後一項指的是開發規模，若面積過小，不僅無法發揮產業群聚的效果，自償率恐怕過低，科學園區會經營得不健康。據了解，橋科的自償率本來就僅有四成，若廠商減少使得租金收入更少，自償率下探壓力大。
「有機農業是科學園區的試紙。」吳益政表示，有機農民年年都需重新驗證水質、土壤與作物，專區正好可以檢視橋科是否破壞環境，科技產業與有機農業若能相輔相成、共存共榮，距離「田園城市」的理想將更近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