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新聞》陳其邁:抗疫人生有如刀口舔血

2020-05-06 1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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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其邁用「刀口下生活」來形容這段時間以來的防疫工作。(柯承惠攝)

陳其邁用「刀口下生活」來形容這段時間以來的防疫工作。(柯承惠攝)

全世界都在問,台灣究竟怎麼守住疫情的。整體防疫過程,至少面臨十次危機,有幾次還把總統蔡英文和地下指揮官陳其邁嚇到輾轉難眠。陳其邁接受《新新聞》訪問,全面揭露台灣處理疫情危機的武功心法。

「防疫以來,我每天都驚濤駭浪,刀口下生活,大家說現在可以輕鬆點,但我們不能,我們要守住馬其諾防線。」行政院副院長陳其邁接受《新新聞》訪問談武漢肺炎防疫。築起這條馬其諾防線的最初,要從二○一九年年底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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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適逢台灣總統大選,國民黨韓國瑜與尋求連任的蔡英文兩陣營為選戰駁火,行政體系沒能喘息。但中國湖北去年十二月開始爆發不明肺炎疫情,十二月三十一日一早,陳其邁找衛福部開會,「那時我就說這個很像SARS,要比照因應。」

這場會議持續到下午,會沒開完,相關人員已經針對武漢返國班機登機檢疫,這也是台灣建構防疫防線的最初。

「農曆年台商開始返國,大年初一晚上我打給健保署長李伯璋,問他有沒有辦法建立健保署與移民署資料庫連結。」陳其邁說,有了健保卡連結移民署資料,醫師就知道旅遊史,基層院所守住,讓我國醫療體系少了崩盤危機。

台灣防疫五個月以來,不只靠運氣,期間度過了至少十次危機關頭,陳其邁也一一解答台灣如何守住。

第一關》白牌計程車司機染疫,五天找到感染源守住第一步

陳其邁坦言,去年底超前部署以來,死亡的案十九白牌計程車司機,是第一個防疫緊繃點,可能是社區感染,但找不到傳染源。

「我那時很緊張,一整天睡不好。」陳其邁調出足跡、健保資料,研判是去機場載客人感染機率最高,於是從叫車資料匡列中國回來班機,交叉比對後篩選三個人,調出健保資料,幾乎鎖定特定台商。

不過該位台商驗血居然顯示陰性,當下判斷應是曾染病,已有一段時間,轉而驗抗體,「那個人被抽了兩管血,分頭送台大和中研院,後來才確認案感染源就是他沒錯!」短短五天找到感染源,社區感染危機解除。

政府在武漢封城之時,仍維持小三通管道,讓台商得以回國。(新新聞資料照)
政府在武漢封城之時,仍維持小三通管道,讓台商得以回國。(新新聞資料照)

第二關》武漢一月封城,小三通二月才停,為鎖住台商回台通口

陳其邁透露,我國是世界上第一個針對武漢回國旅客進行登機檢疫的國家,時間比開設中央流行疫情指揮中心還早。

一開始中國封城只針對武漢,後來廣東、浙江陸續封掉,「我們不可能不讓台商回國。」經過風險評估後,決定把通口限定在幾區,包括廣東、四川等地,小三通也是回來的限定通口,限定通口後就知道台商在哪裡,一進來就抓發燒、檢疫等,「我們不怕他們回來,只怕他們隱匿、亂跑。」第一關守住通口,才沒讓疫情進一步進入國境。

第三關》鑽石公主號兩千六百名旅客趴趴走,大數據追蹤

「那時想說,要死了,船上兩千多人要怎麼查足跡!」於是鎖定手機,因船進來旅客會開機,一看就知道是鑽石公主號旅客。畫出風險地圖後,鎖定六十二萬名在附近的民眾,透過健保資料,發現六十二萬人中,有四十九人因肺炎住院、六百人有肺炎但沒住院、發燒咳嗽的上千人。

「你一看這些數字怎麼睡得著?」於是陳其邁打電話給疾管署長周志浩,要住院的四十九人都驗,結果全是陰性,接著六百人抽驗也都過關,發燒的採檢四十多人也陰性,持續追蹤這些案例一個月後,危機解除。

陳其邁直言,這次防疫關鍵就是大數據,透過健保資料連結,做出完整疫調,這也是以前流行病比較沒機會用到的。

陳其邁用白板解說關於武漢肺炎的各種應變措施。(柯承惠攝)
陳其邁用白板解說關於武漢肺炎的各種應變措施。(柯承惠攝)

第四關》禁舞廳、酒店,啟動社交距離

「一般人很難理解,台灣人只是戴口罩而已,為何防疫可以有效控制?」陳其邁解釋,流行病學概念,基本傳播率(R0),假設一個人傳給四個人,防疫目的就是要降到小於一,也就是本來一傳四人,現在要封殺掉傳染其他三人可能性。

「如果我兩天內抓到確診者就能降低R0值,此外社交距離做得好、個人衛生做好,R0值可以繼續降。」而社交距離第一層是減少不必要的娛樂生活,第二層是避免工作、學校接觸,這樣已經影響正常生活了,第三層才是封城。

陳其邁也說,台灣到現在疫情都還好,就是因為疫調仔細,才不至於影響到民眾正常生活。

第五關》懷柔五萬移工,免成防疫破口

移工造成新加坡防疫破口。「三級指揮中心開設時,就希望移工都不要離開台灣。」陳其邁透露,包括非法移工在內,台灣政府採取懷柔政策,還發送口罩,「你越抓他們越跑,跑到我們看不到的地方才是問題!」工作簽證已經到期的移工就繼續上班,想回去家鄉就回不來台灣。

陳其邁說,台灣與新加坡做法不同,關心、懷柔方式,反而避免了移工群聚感染風險。

第六關》澳洲提琴家確診,強化健康聲明書格式

「那個音樂家從美國搭機來台灣又回澳洲後確診,我想說死了,會不會在台灣感染。」陳其邁說,他請副指揮官陳宗彥調出入境健康管理書,發現音樂家入境時已有症狀,研判不是在台灣染疫,後續標準程序也是匡列接觸者、隔離。為此還修改入境「健康聲明書」格式,目的就是要蒐集電話,甚至行政院還設定好第三代聲明書格式。

武漢爆發肺炎疫情封城,引起不少在中國台商的恐慌。(美聯社)
武漢爆發肺炎疫情封城,引起不少在中國台商的恐慌。(美聯社)

第七關》實施分艙分流,守住長照機構護理師院內感染

「那天一聽到在長照機構確診,我腿都軟了,連指揮官陳時中都去現場,全面採檢。」陳其邁說,幸好確診護理師自己有戴口罩,加上台灣早就已經設計好院內分艙分流,一組醫護人員只會照顧同一組病人,避免感染機率,同時規畫動線、抽查,尤其針對長照機構,已經演練很多次。

第八關》三月歐美返國潮,警政、民政聯手防疫

陳其邁說,他們算過,入境後居家隔離發現感染機率為五五%,登機口發現感染是四五%。

三月中開始挑戰最嚴峻,幸好農曆初四做好電子檢疫系統,結合警政、民政,只要有人違反居家隔離就會有警員、里長關心,背後也是大數據支撐。

第九關》清明連假人潮湧出,發細胞簡訊加上後端監控

連假第一天,屏東墾丁湧入人潮,人在高雄的陳其邁與警政署長陳家欽衝到第一線。

「我們看到車潮一陣陣,想說死了,還回報蘇院長,他要我們做好風險管理。」陳其邁說,當下最重要的就是不讓人繼續進墾丁,但要這樣做只能當壞人,一定被罵翻。於是先請高公局在路標看板提醒不要再來,接著發出細胞簡訊。當然不是發完簡訊就沒事,還要透過健保系統在後端監測民眾健康,追蹤大數據。

第十關》艦隊確診爆社區傳播破口,整飭軍方垂直橫向通報體系

陳其邁表示,軍方原來靠SARS時建立的、依照「發燒」通報的SOP已經不夠用,因武漢肺炎輕症、無症狀很多,軍方必須多做「一般健康狀況」通報,可是既有的SOP沒規定,軍方就不會反映,因此要幫他們建立新的SOP。整理好軍方的垂直通報後,再讓軍方的疾管中心和中央疫情指揮中心有橫向聯繫。


對於大數據恐會侵犯隱私,陳其邁表示,每場會議都有留下紀錄,清楚資料何時用到、何時解除使用。(柯承惠攝)
對於大數據恐會侵犯隱私,陳其邁表示,每場會議都有留下紀錄,清楚資料何時用到、何時解除使用。(柯承惠攝)

大數據恐侵犯隱私  陳其邁:每場會議都有紀錄可追

武漢肺炎延燒,政府為了疫調完整,掌控居家隔離者行蹤,祭出「電子防疫服務平台」,當中包含「電子圍籬智慧追蹤系統」,系統透過基地台偵測居家檢疫者、隔離者的手機訊號,卻也引發外界對於個人隱私和政府監控人民隱憂。

對此,身兼行政院資安長的陳其邁解釋,SARS後大幅修法,相較於歐洲國家沒有完備法令,甚至檢疫還要申請法院同意,增添防疫困難度。台灣在《個人資料保護法》、《傳染病防治法》中都有明確規範,政府使用這些資料仍要很小心,個資全去識別化後才存入資料庫。

對於大數據引發侵犯隱私疑慮,陳其邁舉例,我國系統10分鐘產生一個亂碼,可以去識別化,在隱私權的保障上,無論技術或法制面,會用歐盟GDPR規範來評估個資與隱私權保障,甚至更嚴謹。疫情過後,政府對個資使用的權力節制防線在哪?陳其邁說,每場會議都留下紀錄,清楚資料何時用到、何時解除使用,每筆資料使用因涉及法律規範,要經過很多程序,動員法務部、內政部甚至NCC等單位,未來要追究起來,不會不知道是誰做的決策。(胡宥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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