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敬一專文:大學校長遴選的「反向選擇」問題

2020-05-01 0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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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沖繩大學的校長,歷年來都是外面挖來的大學者,還包括英國籍的諾貝爾獎得主。沙烏地阿拉伯阿布都拉國王科技大學,二○一八年從 UCLA 挖華裔學者陳繁昌去做校長。這樣的例子,還有上百個。總之,拔尖必然是要全世界尋找人才,而不是在校園裡關起門來普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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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前所述,拔尖與「中位數」是彼此矛盾的。普選出一位「中位數」的校長,他怎麼可能去推動一個邁向研究拔尖的校園改造?我們當然不可能排除,在極少數特殊情境下,普選碰巧可能選出一位懂得提升拔尖的校長。但這就像中國君主專制幾千年,偶爾也可能出現宋仁宗、漢文帝這樣的賢君,把國家治理得很好。我們怎能以這些罕例,而說民主與專制都差不多?當我們評估制度的時候,當然要評估大多數情況,而不能愚昧地以特例泛論一般。

此外,普選既然要拚最高票,則拉票、拜票、動員、布樁、宴客、黑函、接送投票、檢舉抄襲、指涉賣台、黨派動員等,都是普選廝殺的必備兵刃,台灣的大學教授也都見怪不怪了。依我們有限的記憶,以普選制度產生校長的案例,恐怕極少能倖免以上的弊病。

人選曝光的反向選擇

普選最令人擔心的,其實是潛在候選人的反向選擇(adverse selection)。如前所述,世界一流大學的好校長,經常是「外來政權」,是校外延攬來的大和尚,他們也都願意從原服務大學跳槽,為新大學的卓越發展努力。但是如果要他們來參與名單曝光的普選,他們要如何向原本工作的機關解釋「我想跳槽,正在申請別的職位」?如果競逐成功也就罷了,萬一競逐失敗,他們又要如何以「敗選」的姿態回到原工作機關,央求老同事接受他?

普選或是任何曝光候選人的假遴選,德高望重的清流之士都會望而卻步,這就是反向選擇。如果是公開競選,Harold Shapiro 根本不敢去普林斯頓競選;如果他公開去了,立刻在密西根大學被套布袋,而萬一最後沒選上,下半輩子怎麼做人?就是因為遴選,普林斯頓才可能挖到如此的一流人才。

事實上,全世界任何一家公司尋找副總經理以上的人才,都是委託獵人頭公司祕密進行,然後逐一面試,選擇最優秀的人,定案之後才公布誰獲聘。唯有如此,才會有夠水準的人願意成為候選人。以聯發科為例,他們的技術長是從美國挖角來的;如果當初不是如此,而要他「公開競選」,由公司其他人對候選人品頭論足,此人絕對不可能來申請。台灣幾乎所有大學都要求「公開候選人名單」,不但產生「反向選擇」的反淘汰,也形成了若干校園不同勢力對決的詭異現象。

依大學法,公立大學的校長應該是「遴選」產生。大家自然會產生幾個問題:全世界有哪一所一流大學,一、其校長遴選要經過「大眾公開投票」這個過程的?二、其遴選過程還要當事人先同意「公開競逐」,才開始啟動的?三、其有意「被遴選」者,居然還會對媒體侃侃而談其「競選」聲明的?四、其運作是「哪些人被刷掉大家都知道」的?台灣絕大多數大學校長的公開登記、公開投票、公開落選,都是「競選」,絕對不是遴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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