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政府宣示的重大社會福利法案—長期照顧服務法，在立法院上個會期的臨時會三讀通過之後，在本會期的重頭戲就是要將為該法案做為財務準備的菸酒稅法與遺產及贈與稅法修正案，儘速審議通過。尤其是菸稅調漲案，預估將能為國庫貢獻233億元，更是長照政策的大補丸，行政與立法兩院都已對外宣示要儘速通過。不過，上週卻因為「程序問題」，中國國民黨未在朝野協商裡簽字，導致該法修正案未能完成三讀程序的窘況。
一如預期地，反菸團體董氏基金會們立刻加以抨擊、批判，重申「以價制量」—只有提高菸價才是防制菸害的最好策略。然後再由有關單位順勢強調，本週一定會過關的決心。但是，政府卻始終沒有說明，何以社會福利政策要由吸菸者承擔75%經費的合理性？這種有如地下錢莊的收帳方式，若收不到錢就叫小弟到你家噴漆、潑屎的爛戲，就算民意機關最後乖乖三讀了，也無法增加這項政策邏輯的正當性。
對比現在年金改革與司法改革裡，「被改革」對象的殺聲震天，此波菸稅上漲的直接受害者—吸菸者，似乎只有挨打的份。但其實不然，主導長照以菸稅來支應的行政院理屈在先，因為此舉等於向傳統上投票傾向支持民進黨的中下階層選民宣戰，加上長照法第15條本身的違憲疑義，以及後續「以法綁法」所產生的程序問題。吸菸者的反撲力道，預計要等相關法案正式通過與市場上的菸價上漲後才會陸續出現。
其實，以國家稅收來支應包括各種社會福利政策在內的國家重大建設，甚至因此而必須增稅，只要經過適當的公共政策溝通程序，民眾也不見得一定會反對。尤其是在政黨輪替之後，長照政策是蔡政府接續過去馬政府時代以來大力推動的重大社會福利政策措施，本來應該是最能爭取民意支持的法案，為何變成連執政黨立委都很難挺得理直氣壯？關鍵的因素在於，公共衛生部門的偏狹觀念主導了社會福利政策，例如「以價制量」的說法，民眾很難再被這種荒謬的邏輯說服。立法院不應該對於其中的問題以及後續將產生的不良效應如此等閒視之。
最嚴重的問題是，公衛部門總是強調長照政策的重要性，卻從未有效整合相關社福資源，並成立專責的單位負責推動與執行。多頭馬車的結果，導致了政府其他各部會爭相為這項政策措施效力，卻不一定真的對長照政策的順利推動有實質幫助。
舉例而言，與長照政策的推動相關的機關，不僅只有在主管機關的衛生福利部，在人力資源與教育訓練的部分還與勞動部及教育部相關，甚至連退輔會亦有相關業務在內。正是因為長照的業務種類龐雜，以試辦的方式找出錯誤並解決之，不失為一種實事求是的作法。主管機關更應以社會福利實際的使用者角度做出相關規劃，才應是長照政策措施成功的關鍵。
然而，主管機關至今僅以「公共衛生」的本位主義，甚至是以實際上並不負責長照業務的國民健康署菸害防治組的單位意見做為制定長照法的基礎。這造成了長照法條文本身產生了重大的違憲疑義，以及現在執政黨必須用「綁架」法案的方式，讓相關稅法修正案過關來讓長照政策得以順利推動的根本原因。
這確實是一個無解的課題。公共衛生部門慣以單一的線性思考，以及缺乏同理心的態度推動社會福利政策，使得底層訊息的蒐集與反饋，無法真實地回到決策高層體系中被充分揭露。但公共衛生部門早已被龐雜的官僚體系自我綁架，因此在社會福利政策方面，與其他政府部門的競合關係，反而強化了公共衛生部門的自我保護心態。
所以，從公共衛生部門的角度出發，長照這項社會福利制度要以提高菸稅這項公共衛生的議題做為其財務支撐的基礎，還要推出更為嚴格的各項禁菸措施，這些都是合理的必要手段。但這種偏頗的態度，卻使公共衛生部門的角色，反倒成了政府推動社會福利政策的絆腳石。
根本解決之道，仍必須回歸社會福利制度發展的軸線上為思考，並拋棄公共衛生部門的本位主義，才能使政策大方向與社會福利相關產業發展對接，國民也才能夠感受到長照政策所帶來的幸福感；否則，當政府推動長照像是地下錢莊在催收帳款，民怨的積累勢必造成另一波民意的大海嘯。
*作者為臺灣吸菸者權益促進會理事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