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任昌觀點:新國富論─亞洲四小龍的最大資產是「職場倫理」非「高生產和低薪資」

2017-04-01 06: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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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認為《新國富論》其中一段的正確翻譯應為:韓國、台灣、香港和新加坡…的最寶貴資產是職場倫理,造就低人工成本但高品質的產品。(顏麟宇攝)

作者認為《新國富論》其中一段的正確翻譯應為:韓國、台灣、香港和新加坡…的最寶貴資產是職場倫理,造就低人工成本但高品質的產品。(顏麟宇攝)

承接討論藍迪斯(Landes, 1924-2013)《新國富論》(圖1是原文版封面)所謂,華人與日本人使用筷子用餐,因而訓練出高度的手工靈巧度,在精細裝配生產線上發揮作用的論點(劉任昌觀點:《新國富論》暗示華人取代歐美成為世界強權?),我利用圖2呈現頁面截圖,然後訂正中譯本的少部分錯誤,也作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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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1-《新國富論:人類窮與富的命運》原文書封面。(劉任昌提供)
圖1-《新國富論:人類窮與富的命運》原文書封面。(劉任昌提供)

《新國富論》中譯本第434頁敘述:「韓國、台灣、香港和新加坡…最大的資產,也是他們最大的特質便是高生產和低薪資,以及和日本人一樣,從用筷子而訓練出來的高度手的靈巧度,在精細裝配上發揮最大的功能。」(圖2第二行)

圖2-《新國富論》中譯本第434頁對亞洲四小龍的敘述。(劉任昌提供)
圖2-《新國富論》中譯本第434頁對亞洲四小龍的敘述。(劉任昌提供)

上一段文字是倒果為因的錯誤翻譯,且遺漏原文表達的「職場倫理」,正確翻譯是:「韓國、台灣、香港和新加坡…的最寶貴資產是職場倫理或工作倫理(work ethic),這個特點造就低人工成本但高品質的產品…。」

上段翻譯的原文是:“In all four the primary assets have been a work ethic that yields high product for low wages; and, as in Japan, an exceptional manual dexterity that comes from eating with chopsticks and is especially useful in micro-assembly.”(Landes, 1999, p. 475)

也就是說,中譯本不但遺漏關鍵的「職場倫理」,也將產品(product)誤譯為產能或產質(productivity),將 “high product for low wages”翻譯成「低人工成本但高品質的產品」,比「高生產和低薪資」才能傳達原意。更重要的是,《新國富論》的精髓是「職業倫理」文化對國家經濟發展的關鍵。

評論筷子使用文化有利生產力的論點

至於藍迪斯所謂「使用筷子用餐,因而訓練出高度的手工靈巧度」,我個人是抱持存疑態度,原因如下:第一、絕大部分的人慣用右手或左手使用筷子,鮮少有人可以兩手具有同樣的靈巧度。第二、西方人自小學習打字機,打字機需要雙手、十指並用,對手指靈巧度的訓練應該甚於使用筷子;不僅如此,西方兒童學習鋼琴的比率高於華人,鋼琴技巧更需要手指的靈巧度。第三、正因為使用筷子的文化,我們普遍被訓練成「右撇子」,就我個人的觀察,西方人比較多「左撇子」,西方也存在比較多具有左、右手並用能力的人。

筷子由兩種材質拼接,上半部是握起來舒服的樹酯,下半部是不卡髒汙的不鏽鋼。(圖/鐘敏瑜攝)
作者對藍迪斯所謂「使用筷子用餐,因而訓練出高度的手工靈巧度」抱持存疑態度。(資料照,鐘敏瑜攝)

因為藍迪斯(Landes, 1924-2013)的《新國富論》是一本知名鉅著,如果能透過美國學校中學生或畢業生的樣本,控制他們是否有使用筷子的習慣,再設計衡量手指靈巧度的實驗,是可以為藍迪斯的理論獲得驗證。如果想要執行這個計畫,需要人力、經費,必須排擠常態的教學或研究時間,這就是何以存在向科技部申請研究經費補助的制度。應該可以將這個研究成果投稿至實驗經濟學期刊,不管結果是印證或反駁藍迪斯的論點,都會被期刊接受,甚至引起如經濟學人等主流媒體注意。

持續評論中譯本的瑕疵

接下來,《新國富論》中譯本第434頁敘述:「歷史上從來沒有一個時代的資本流動性,有如八○年代那麼高,驅動工業國家以比國際貿易還高五倍、世界生產還高十倍的速度,至海外直接投資。雖然流動性到九○年稍微減緩,但是仍以相同的速度流向開發中國家。」(圖2中間)

以下的改寫方式較能傳達原意:「國際間的資本流動未曾如此活躍。在八○年代,工業化國家到開發中國家直接投資的成長速度,是全球國際貿易成長率的5倍之上,也在經濟成長率的10倍之上。雖然,這個速度到九○年代趨緩,但仍然保持成長趨勢。」

對照的原文是:“Never has capital been so mobile. In the 1980s,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 (FDI) by industrial nations was growing five times faster than world trade, ten times than world output; and even when these flows slowed in the ‘nineties, FDI to the developing counties kept growing.” (p. 476)

也就是說,原文「流動的資本」被加上「流動性」,會減損閱讀理解度。最後的「稍微減緩」則與「相同的速度」矛盾。中譯本雖然沒有翻錯原意,但在可讀性上有瑕疵。

韓國的投資創造英國威爾斯經濟的再生

《新國富論》中譯本第434頁最後一段敘述:「每個經濟體都沒有大到無法進入,也沒有建立起無法進入的障礙。截至1996年底為止,韓國企業的生產單位已與英國相當。威爾斯欣喜於有大量外國(尤其是亞洲)投資者進入,當第一家韓國公司開張,並在當地招募300員工時,有5千人前往報名。」

這段翻譯內容則是失誤,正確翻譯是:「沒有先進到無法進入的經濟體…截至1996年底為止,已經有超過30家的韓國企業到英國設立生產據點。威爾斯欣喜於有大量外國(大部分來自亞洲)投資者進入,再度活化經濟。當第一家韓國公司開張,並在當地招募300員工時,有5千人前往報名。」

對照的原文是:“No economy is too advanced to be penetrated, no wall too high. By late 1996, more than thirty Korean companies had manufacturing units in Britain. Wales was congratulating itself on “revitalization” by foreign, largely Asian, investors, and five thousand people applied for three hundred jobs with the first Korean company to come in.” (p. 476)

也就是說,中文翻譯者遺漏原文的 “more than thirty”,卻又誤加「生產單位已與英國相當」。如果中譯本沒有遺漏「再度活化」(revitalization),則可以呼應藍迪斯所謂「沒有先進到無法進入的經濟體」的論點。

職業倫理文化是《新國富論》的精髓

藍迪斯所謂:我們從人類經濟發展史獲得的最大啟示是,文化決定一切。最重要的就是職業倫理文化,尤其是區隔為工作而生活(live to work)的文化,以及為生活而工作(work to live)文化的不同。有趣的是,工作的英文表達“work”同時也是「著作」之義。工作而生活(live to work)並不是指活著就是要盲目做工,或如螞蟻、蜜蜂般的忙碌至死,而是指對自己的生命賦予意義,生活存在價值。

以上精神存在於歐美新教(Protestantism)、喀爾文主義(Calvinism)、鈴木正三(Suzuki Shosan, 1579-1655)等思想中。

我下次再透過解讀《新國富論》的職業倫理等議題,分享對台灣經濟生產高品質卻低薪資的解析。

*作者為德明科技大學財金系助理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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