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業訓練的醫師,如何節制對患者的同情:《說壞消息的藝術》選摘(2)

2020-03-18 0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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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當事人或親屬本身是來自醫療專業領域,衝突往往會是注定的。此時不同的角色也會過度混亂。不久之前,我遇到了某位癌症病情嚴重的患者的丈夫。我在他的妻子面前討論她的病情,彷彿她是他的患者之一。他是位眼科醫師,不是癌症治療師。我能感覺到他的憂心忡忡,也知道他試圖為自己的妻子定義最好的外科技術。在前往我的診療室途中,我連問都沒問,他就自顧自地告訴我一大堆事情。我請求這位先生暫停一下他的報告,問候一下患者,詢問她是否能夠描述一下她的不適。不知何故,他們兩人似乎都鬆了一口氣,她可以自己發聲,他則能專注於他作為丈夫的角色。我直接點出了這種衝突,不過還是試著表達尊重與對於同行的尊敬,但卻也明確地表示,親屬無須定義與控制醫療措施。信任是運作良好的醫病關係的基礎,無論患者或其親屬是否具有醫學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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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老年人居多的特別病房,護士通常會身穿淺藍色的制服,透過視覺的傳輸,讓老年病患感受到親切感,除了能消除焦慮的情緒,也能帶給患者不少正能量。(資料照,取自Pixabay)
信任是運作良好的醫病關係的基礎,無論患者或其親屬是否具有醫學背景。。(資料照,取自Pixabay)

我總是一再地見到醫師──特別是年輕的──會去逃避他們得告知壞消息的對話。他們經常會以自己缺乏與病徵有關的專業知識或是缺乏與可能的治療方案有關的經驗為由。就連在我們於「夏里特醫院」(Charité)行之有年的研討課上(詳見附錄),當我們尋找與訓練有素的模擬病患(他們都是模擬標準化病史的〔業餘〕演員)進行對話的自願者時,我們也都會聽到這種理由。在研討課中,與模擬病患的對話,被當成是對於醫學院學生和醫師十分有效的學習暨訓練方法來使用,這無非是因為他們可以給予醫病對話相當有條理的反饋。泌尿科醫師拒絕與愛滋病患者對話,婦科醫師則拒絕與交通意外死者的家屬對話。然而,研討課的參與者接著很快就會發覺到,事實上,模擬對話的重點並不在於疾病的細節,而是在於消息的實際傳達。年輕的醫師們也經常會告訴我,之所以逃避困難的對話,其實是因為覺得自己在這個等級體系中位置太低、經驗太少,有時他們也會害怕,自己可能做出錯誤或不夠成熟的建議。當然,能夠運用與經驗豐富醫師商定的治療計劃,確實會很有幫助。然而,事實證明,治療計劃在這類對話中其實並非中心主題,而且這時也沒有(必要)談到任何細節。最重要的是同理心與承受困境;關於這一點,再怎麼重覆強調都不為過。

順道一提,我不希望移情或同理心被誤解為沒有限制的關懷,因為壞消息傳達者的內心界限是必要的,如此一來,他們才不至於每傳達一個壞消息就耗損掉自己的一部分。這並不意味著,我們應該忽視自己的感受;正好相反,我們其實應該感知並反思它們,藉以更妥善地去理解自己的反應與自己的行為。這些認知可以幫助我們改善對話技巧和反應技巧,幫助我們更妥善地對待悲傷、同情或憤怒。如若沒有某種程度的內在距離,我們就會失去客觀性,從而也會失去真實性。醫病關係這個研究領域的偉大先驅之一,萊斯利.法拉菲爾德(Lesley Fallowfield),曾經針對英國的醫師進行過一項研究。研究結果令人印象深刻:如果醫師特別同情患者,他們就更難以傳達真實的檢查結果或壞消息。

*作者雅利德.席胡利(Prof. Dr. Jalid Sehouli),摩洛哥裔的德國名醫,現任柏林夏里特(Charité)婦科醫院負責人,是全球頂尖的癌症專家之一。本文選自作者新作《說壞消息的藝術:在醫療裡,找回彼此信賴的溝通方式》(時報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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