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任昌觀點:科學家、發明家、資本家共同造就英國工業革命

2017-03-25 06: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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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瓦特散盡家財,等待改良蒸氣機專利審查結果的時候,波爾頓及時出現,提供資金、技術、人力(製作精密汽缸與活塞的技師),成就瓦特的夢想。(資料照,取自維基百科)

在瓦特散盡家財,等待改良蒸氣機專利審查結果的時候,波爾頓及時出現,提供資金、技術、人力(製作精密汽缸與活塞的技師),成就瓦特的夢想。(資料照,取自維基百科)

英國在2011年開始流通一款新的50英鎊面額鈔票,印在上面的人物是波爾頓(Boutlton, 1728-1809)與瓦特(James Watt, 1736-1819)。這張鈔票的特殊處有三:第一、畫面的人物不屬於英國皇室,也不是政治人物;第二、畫面有二位人物,完全不同於過去的單一頭像,如邱吉爾、伊莉莎白女王等;第三、鈔票有二位人物的姓名、年代,還有他們之間的對話,波爾頓說:「跟我合作,我要對全世界銷售大家夢寐以求的能量。」(I sell here, Sir, what all the world desires to have—POWER.)瓦特說:「我滿腦子只想著讓我設計的蒸汽機付諸實體。」(I can think of nothing else but the mach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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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張鈔票宣示英國人的自豪,包含:波爾頓的企業家遠見、波爾頓不趁人之危的良知、波爾頓邀請窮技師擔任新公司合夥人的氣度、瓦特持續十年的堅持與狂熱、英國立下歷史上的第一部著作權與專利權保護法。也就是說,在瓦特散盡家財,仍然無法根據他申請獲得的專利製造出機器的時候(在1769年取得專利,但合夥人在1775年破產),波爾頓及時出現,提供資金、技術、人力(製作精密汽缸與活塞的技師),成就瓦特的夢想。

企業良知與學術倫理之間,專利權與著作權之間,提效率、創公益與究天人、通古今之間,事實上是殊途同歸。

資本家與發明家

波爾頓是一位資本家與企業家,他的工廠為各種金屬鍍上光鮮亮麗的外表(如衣飾的鈕扣或各種器皿等),因此而累積可觀財富。波爾頓熱情、樂觀、積極,他走遍歐洲,去學習新技術,更從法國挖角具有特殊技能的工程師。(參考《新國富論》p. 277對波爾頓,以及對當時歐洲工業啟蒙階段有所敘述。)

瓦特也出身自富裕家庭,卻家道中落,尤其是父母在他成年之前就雙亡。瓦特天生內斂、害羞,不擅與人交際,因此在家中學習,由母親傳授知識;母親的驟然逝去,對他的人生造成重大打擊,只好去格拉斯哥(Glasgow)市尋找工作。格拉斯哥大學的教授對他修理儀器的技能深感佩服,便建議他前往倫敦尋求更專業的精密儀器的製作工藝。但因為師徒制與儀器公會公約等限制(應該是公會內部對儀器專業的壟斷),瓦特不能順利的找到學徒機會,只能透過低工資的非常態管道學習。

以上資訊翻譯自Lira教授網頁,維基百科提供的中文資訊和上述說法不同,如下(引用日期2017/3/21):「瓦特到倫敦的一家儀表修理廠作了一年的徒工,然後回到蘇格蘭格拉斯哥打算開一家自己的修理店。由於他沒有做夠要求的7年徒工,他的開店申請還是被格拉斯哥的錘業者行會(管理所有使用錘子的工匠)拒絕了。」

瓦特改良蒸汽機的背景

在1755年,瓦特進入格拉斯哥大學擔任數理儀器技師(mathematical instrument maker)。由於瓦特對儀器與機器的天份與興趣,三位格拉斯哥大學的教授在1757年聯合為瓦特在校園內設立一個工作室,其中二位是經濟學之父亞當史密(Smith, 1723-1790)與布雷克(Black, 1728-1799),布雷克是瓦特的上司與導師(master and mentor)。(以上資訊翻譯自英文版的維基百科,中文版無此內容。)

在1763年,瓦特被哥拉斯哥大學賦予修理舊型蒸汽機的任務,他開始專注於研究蒸汽機,而激起各種增加蒸汽機效率的靈感,其中最重要的是將冷凝器(condenser)與汽缸分開的靈感。

如圖2所示,《新國富論》中譯本如此敘述:「…他們必須從實質結果,而且從方法論上借助前人的力量。…分離電容器(separate condenser)的想法,但是給了他方法和練習的機會,讓他探索、解決問題。但是大發明家如瓦特者,仍無法一人攬下所有的光芒。他與許多…擔任教授的朋友相互切磋,他學過數學、做有系統的實驗、計算了蒸氣引擎的熱效能…」(汪仲翻譯,時報出版社,p. 202)

《新國富論》中譯本第202頁對瓦特改良蒸汽機的敘述。(圖由作者提供)
圖二。《新國富論》中譯本第202頁對瓦特改良蒸汽機的敘述。(圖由作者提供)

對照上段翻譯文句的原文如下(p. 206):“But to say that the engine anticipated knowledge is not to say that the engine builder did not draw on earlier scientific acquisitions, both substantive and methodological. James Watt made the point. His master and mentor Joseph Black (1728-1799) did not give him the idea for the separate condenser, but working with Black gave him the practice and method to probe and resolve the issue. Even at that, the heroic inventor did not give full credit. Watt was a friend of professors in Edinburgh and Glasgow, of eminent natural philosophers in England, of scientists abroad. He knew his mathematics, did systematic experiments, calculated the thermal efficiency of steam engines; in short, build on accumulated knowledge and ideas to advance technique.”

我說中譯本沒有將工業革命的精髓闡述清楚,指的是圖2的翻譯內容和上段英文原意有所出入,甚至讓讀者誤會以為瓦特在格拉斯哥大學擔任教職,或以為瓦特利用格拉斯格大學的資源從事改良蒸汽機的工作。

首先,我說明沒有圖2「分離電容器(separate condenser)」這種儀器。雖然,電容器(capacitor)的原理在十八世紀末出現,它的廣泛應用(收音機)應該是在十九世紀末才出現。原文的 “separate condenser” 指的是分離的凝結器或冷卻器,是指將凝結器與汽缸(cylinder)分離,以避免影響汽缸的正常運作溫度。

再如中譯本的「實質結果…方法論」翻譯為「科學知識…科學方法」才可以傳達原文意義,更較能讓讀者了解。

再如所謂「給了他方法和練習的機會,讓他探索、解決問題。」被我改翻譯成「為布雷克工作,卻得以學會探索問題與解決問題的經驗與方法。」我認為,這裡的 “practice” 相當於醫生行業的 “practice”(執業),翻譯成「經驗」會比「練習」更好。

所謂「瓦特者,仍無法一人攬下所有的光芒。」則是與原文意義完全相反,因為原文是「對瓦特成就有所貢獻者不僅一人」。

接下來的原文也沒有表達「擔任教授的朋友相互切磋」的意義,所以,我將以上二句一口氣地翻譯成「而且,瓦特是許多愛丁堡與格拉斯哥大學教授的朋友,包含許多哲學家與科學家。瓦特學得數學、系統性實驗、熱效率的計算…。」

我在吐槽?扒糞?

如果讀者耐心地看過上段原文,應該會發現我的翻譯較能忠實傳達原意。翻譯者看到上面的批評後,可能不好受;對於看過翻譯本,也看過我這篇文章的讀者,一定會因此而更能了解《新國富論》對工業革命的詮釋。

然而,和許多翻譯書籍(包含大學教科書)比起來,這本書已經翻譯得非常好了。即使如此,如果多一些人願意多寫翻譯評論,是否會促成整體翻譯品質的精進?

回到更重要的議題。對於國家經費獎助的學術研究著作,一般尋常公民不會去閱讀;對於這些耗費鉅資的著作,納稅人僅能信任學術同儕的相互監督。

學術圈的弔詭文化是,批評政府或政策,是慷慨激昂。公然批評教科書、論文,尤其是指證抄襲、變造、造假,卻被視作大逆不道或人格異常。除非是引起媒體與政治人物的喧然,才可能對學術圈造成壓力。

「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可以如此解讀:道者是人類知識,知識是公共財產。傳遞錯誤的知識,會危害天下。

*作者為德明科技大學財金系助理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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