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文選選:是否我們都在扮演另一個人—— 寫於羅賓‧威廉姆斯去世之日

2014-08-12 17: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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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外的羅賓威薕斯,關上了心靈,留給世界一個沒有笑容的孤獨句號。

電影外的羅賓威薕斯,關上了心靈,留給世界一個沒有笑容的孤獨句號。

美國演員羅賓‧威廉斯去世,警方懷疑自殺,經紀人則說,他正備受抑鬱症困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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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演了無數喜劇的人,卻有抑鬱症。這讓人想到周星馳,電影裡的搞怪無厘頭,現實中卻沉默孤獨,臉上沒有一絲笑意。

當年第一次見到抑鬱症患者,和我想像中不太一樣。看上去是個特別開朗的人,笑聲響亮,喜歡表達自己的感受,他是人群的焦點,總是不停地說話。這麼熱鬧的一個人,怎麼會是抑鬱症?朋友卻告訴我,這個人其實極其敏感,私下裡經常失控痛哭。

我才知道,原來過度傾訴也是抑鬱症的一種表現形式。

想起小時候,大人總說,「乖孩子是不哭的」。所以,我儘量忍著不哭,也儘量去扮演一個樂天派。和小夥伴們在一起,我是開心果,模仿武俠片裡的旋風腿,講故事書裡的小笑話,或者把鞋底挖一個洞,手指伸進去——都能把他們逗得哈哈大笑。但是,笑聲最熱烈的時候,總是有一點點寂寞。有次,我一個人盯著空蕩蕩的天花板,沒有別人,沒有聲響,忽然間,嚎啕大哭。

見花開傷心,因為想到花落;見人聚傷心,因為想到人散。這林黛玉式的傷感,其實也是抑鬱的一種。曾認識一個生性悲觀的人,她從來沒有盡情高興過,老公買了新房子,她勉強笑笑,「唉都不知道將來能不能升值」;兒子考了滿分,她勉強表揚,「唉都不知道下次能不能考這麼好」。她對生活,從來沒有滿意過,凡事都能看到沮喪的一面。她吃抗焦慮的藥已經很多年。

也許,人人都有抑鬱症,只是輕重不同。不用刻意去找,朋友同事裡隨便都能遇到那麼幾個。有人嘆一聲鬱悶,牢騷幾句,也就過去了。而有人跨出陽台,縱身一躍,被情緒用力一推,粉身碎骨。

人都有多面性,我們能看到的不過是其中一面。演員對著鏡頭演戲,鏡頭之外的人們,也在對著生活演戲。曾見過一個入戲太深的人,她一心扮演白富美,聲稱自己有一個富豪男友在國外,家裡住的是頂級別墅,呼朋喚友去她的豪宅聚會,結果只到豪宅小區的門口轉了一圈,告訴眾人,今天不太方便。她舉辦了一場只有新娘的婚禮,獨自穿著隆重的婚紗在酒席間穿梭,一桌一桌地解釋,她的富豪老公有一單重要的國際生意要談,無暇出席婚禮。

她一直活在自己臆想的世界裡,並要求所有觀眾配合,奉送鮮花、掌聲及羨慕。人們不想拆穿,也不忍拆穿。她真實的一面究竟是怎樣?無人知曉。

(「春風化雨」劇照)

有人說,活著活著就抑鬱了。從那個給一塊糖就開心不已的小孩,變成一個置一套房子、買一輛車、結婚都不太高興的成年人,時間製造無數紛亂複雜,人們的笑點和淚點都越來越高,漸近麻木。有次在電梯裡見過一個小男孩,他覺得電梯開關的提示音很好玩,一遍遍模仿,「叮咚,叮咚」,電梯裡擠滿的成年人們則面無表情,盯著電梯樓層數,他們連笑都懶得笑。

人們懶得笑,所以使人發笑,就成了技術活兒。美國心理學家曾花幾年時間找出世界上最讓人悲傷、歡愉、噁心、恐懼……的電影片段,其中,最讓人歡愉的片段,就包括羅賓‧威廉姆斯的現場表演。然而,他把太多笑送給了別人,剩下的是什麼?他的死訊公佈後,一個朋友說,他相信情緒有份額,笑得太多,容易悲傷。或許,就像那句老話「愛有多深,恨就有多深」一樣,一個人有多堅強就有多脆弱,有多快樂就有多悲傷,某一種情緒消耗太快,就會被其他情緒吞沒。

人與人之間,親密無間容易,走進內心卻難。所以,我們不明白為什麼有些人看上去那麼快樂,卻滿是抑鬱。

電影《心靈捕手》裡,羅賓‧威廉斯說:「有關米開朗基羅,你知道很多,但你連西斯廷教堂的氣味也不知道吧?你沒試過站在那兒,昂首眺望天花板上的名畫;關於女人的事,你大可以向我如數家珍,但你沒法說出在女人身旁醒來時,那份內心真正的喜悅;如果和你談論戰爭,你會向我大拋莎士比亞,但你從未親臨戰陣,未試過把摯友的頭擁入懷裡,看著他吸著最後一口氣,凝望著你,向你求助;我問你何為愛情,你可能只會吟風弄月,但你未試過全情投入真心傾倒,四目交投時彼此瞭解對方的心。」

電影裡的少年,遇到了真正能打開他心靈的人,他拋卻那個偽裝的自己,痛快地哭了一場,然後,重新接受這個世界。電影外的羅賓‧威廉斯,卻永遠地閉合了心靈,留給這個世界一個沒有笑容的孤獨句號。

*作者為專欄作家(原文刊載騰訊大家網,責任編輯:余江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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