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中物語:丙烯再毒 也毒不過人心

2014-08-05 12: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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丙烯外洩造成高雄大氣爆,但丙烯再毒也毒不過人心。圖為氣爆第四天,救難人員和搜救犬持續在現場搜尋遺體。(吳逸驊攝)

丙烯外洩造成高雄大氣爆,但丙烯再毒也毒不過人心。圖為氣爆第四天,救難人員和搜救犬持續在現場搜尋遺體。(吳逸驊攝)

戴著口罩、手指著前方,高雄市消防局主祕林基澤焦急地在凱旋路、二聖路口尋找不明氣體的外漏點...這是氣爆前林基澤的最後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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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他腳下的地底早已佈滿了外洩的丙烯,卻因榮化與華運未通報外洩而無人知悉,林基澤、消防局瑞隆分隊小隊長劉耀文與其他隊員就因堅守救災第一現場而站在死亡的道路上。

跑塑化新聞超過9年,如果問我丙烯毒不毒,我會說:「丙烯再毒,也歹毒不過人心。」

高雄731氣爆事件奪走28條人命、300人輕重傷。這不是天災、不是意外,是一起丙烯外洩而引發的重大工安事故,儘管榮化與華運沒有故意殺人之意圖,卻無法撇清因錯誤判斷的業務過失導致這起史上傷亡最嚴重工安事故的發生。

被高雄市政府點名為肇事原兇的榮化滿腹委屈,榮化董事長李謀偉更是在事發後3天,在主管機關要求下才對外召開記者會,四度鞠躬道歉是為了「難過」,不是為了肇事責任。

面對為何未在第一時間點,通報丙烯疑似外洩的質疑,李謀偉說,當8點49分丙烯管線流量出現異常,榮化與華運根據SOP(標準作業流程)進行半小時的「持壓檢測」,「最後是華運公司的員工判斷沒有漏」,所以才在10點10分又重新供料,還以「投手與補手的關係」,來形容華運與榮化在輸送丙烯過程中各自扮演的角色。

對於關鍵問題,李謀偉話說得專業、態度看似誠懇。但身為麻省理工學院化工碩士的李謀偉心知肚明卻沒有說出口的是:丙烯是無色、極度易燃的危險性高的石油化學物質的一種,吸入過多丙烯恐造成窒息、抑制中樞神經,甚至昏迷、死亡,且當丙烯濃度過高一旦接觸火源將引發不可收拾的氣爆。

試想,如果是家裡瓦斯疑似外洩,第一反應就是關掉瓦斯,再通報瓦斯公司來檢查,不會有人不斷關關開開瓦斯,讓瓦斯持續外洩以測試「究竟是哪裡漏」。為什麼?很簡單,因為一旦瓦斯爆炸,死的人就是你,不會有人拿自己的性命來測試家裡的瓦斯到底有沒有漏氣。

但7月31日晚間8點49分,榮化與華運發現丙烯流量異常,高危險性的丙烯已疑似外洩後,兩公司採取的反應是進行半小時「持壓檢測」,判斷沒有漏氣後,於10點10分再度恢復輸送丙烯,而這過程完全未告知主管機關丙烯管線疑似外洩,等同罔顧高雄市民的生命安危,來測試榮化丙烯管線究竟有沒有外洩情況。

為何榮化與華運寧可冒著危險性氣體外洩的風險,也不立即通知主管機關?

因為一旦要徹查管線是否外洩,丙烯必須停止輸送,沒有丙烯原料,榮化在大社工業園區的聚丙烯廠就必須停工,24小時生產的石化廠一旦停下來,須數日才能再復工運轉,而一日停工代表的是近千萬元營收的損失,在營收損失與市民安全的天秤兩端,榮化與華運顯然已作了選擇。

不清楚丙烯已外洩,將公司營運置於市民安危之上,或許是第一線操作員誤判所犯下的業務過失。但氣爆事件爆發之後,高雄市政府點名榮化管線外洩丙烯疑為肇事原兇時,榮化卻又在第一時間否認,不僅在8月1日新聞稿中強調「李長榮化工擁有該路段所埋設(未爆)四吋管線的所有權,丙烯的輸送由華運負責操作,管線維護由中油負責巡檢保養,陰極防蝕偵測則由金茂公司負責」,李謀偉甚至在3日記者會上說:「榮化的三條管線都由中油建造,榮化使用的管線有定期每三個月巡檢一次。」

然而,事實上,榮化過去21年來從未與中油簽署該4吋丙烯管線的維修委託合約、從未付費給中油維修費用,不僅中油氣得拿出過戶產權證明駁斥榮化說法,強調「自己管線自己維修」,就連提供維修服務的金茂公司也在網站上公開聲明,在凱旋路段僅負責中油管線維修,強調「與同路段地下管線其他業主並『無』防蝕系統的檢測和維護合約」。

將自己的致命疏失轉嫁他人,這不是歹毒,什麼是歹毒?

歹毒的,又豈止是肇事的榮化與華運?

相互推諉責任的中央與地方政府,長期漠視高雄人民的生命安危,1997年鎮興橋丙烯外洩導致14死數十人傷,中央與地方政府仍沒有記取任何教訓。高雄市政府沒有建立石化廠氣體外洩的通報與救災標準作業流程、沒有建置區內所有石化管線分布圖,而中央政府迄今未設立專責機構以專法來規範管理高危險性的石化廠,甚至在731氣爆奪走28條人命後,行政院仍堅守「三不原則」-不立專法、不設專責機構、不編特別預算。

從1968年中油在半屏山下興建第一座輕油裂解廠迄今已46年,但是從中央政府到地方政府卻沒有一個單位擁有完整的高雄石化管線圖,不論地面上政權藍綠怎麼換,唯一不變的是對地面下石化管線的漠視態度,地底下管線儼然處於「無政府狀態」,自成一國,而這個國家的管理權,卻是在政府授權「石化業者自主管理」的情況下 掌握在高雄所有塑化廠手中。

經過連番質疑,經濟部次長杜紫軍在4日的記者會上首度證實,此次外洩的榮化4吋丙烯管線,從啟用迄今21年,「據我所知,從中央到地方,沒有人監控過」。該給杜紫軍掌聲,因為他說出了真相,一個中央、地方政府心知肚明卻沒有人願意承認的真相,始終不願面對真相,我們又如何找到解決的方法?


怒問杜紫軍「你認為中央跟地方,到底誰應該為石化管線安危負責」?杜紫軍微慍地說:「誰核准、誰收費、誰管理。」確實,高雄市政府當年核准業者開挖埋管,又收取費用自然要負督導監控責任,但中央政府可別忘了,高雄地區石化業者每年逾400億元的稅收,是繳交中央政府,中央政府再透過統籌分配款分給高雄市政府,比起中央數百億元的稅收,高雄市政府所配得的統籌分配款金額有如雞肋。

既然「收費的人管理」,就也請中央肩負起制訂專法規範、專責機構的責任,不要再以高雄人民的性命來檢驗各石化廠「自我管理」的績效,不要讓這兩起丙烯氣爆工安事故而喪命42條人命,犧牲得沒有任何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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