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文嚴選:打字機情書與暮年的白玫瑰 —— 讀馬奎斯《霍亂時期的愛情》

2014-04-18 1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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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奎斯的寫作,忠實於對自己存在於其中的世界的觀察,忠實於一種叫“生活”的東西。這種忠實表現在文本中,就要求剔除一切“浮誇文風、詞藻的堆砌和誇張性的聲響法”,要求還原、下降,要求隨手可觸的細節而非不著邊際的想像。這樣的文本,始終處於綿延的狀態中,它們在空間上打破大情境,削弱高潮、填平細部,從而使得敘述在時間上呈現平靜、克制、不間斷的流動,這種奇特的敘述流,其實就是馬奎斯一直追求的那種外祖父母講故事時不緊不慢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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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干年後,已成為作家的馬爾克斯終於重新發現了它:“事物並非僅僅由於它是真實事物而像是真實的,還要憑藉表現它的形式……必須像我外祖父母講故事那樣老老實實地講述。也就是說,用一種無所畏懼的語調,用一種遇到任何情況、哪怕天塌下來也不改變的冷靜態度。”

即使到了暮年,馬奎斯仍對生活保持孩童般的驚奇感,而敘述時的冷靜,恰恰是以此為依託的:只有習慣於細微處發現生活的人,才不會對所謂意外、反常與大事件,顯露出一驚一乍的誇張。

(三)

引發《霍亂時期的愛情》寫作的兩個動機,一是馬奎斯父母的戀愛史,這可以從年輕的電報員阿里薩,和美麗富有的費爾米納的故事中看到;二是作者在墨西哥讀到的一則報導:兩位近八十歲的美國老人,每年都在墨西哥約一次會,堅持了四十多年,最後一次被搶劫的船工用木槳雙雙打死,持續了半個多世紀的地下戀情才得以曝光。這則新聞在小說中,仍是以報導的方式出現,在阿里薩和費爾米納暮年復合之時,他們分別從廣播里和報紙上獲悉了它。

馬奎斯在談創作意圖時說:“這是一部愛情長篇。大多數的愛情故事都是淒涼的,總是來個悲劇收場。而我所寫的這部小說裡,那一對情侶是事事順遂,他們是完完全全的快樂。在我看來,快樂是目前已經不時興的感情。我卻要嘗試把快樂重新推動起來,使之風行起來,成為人類的一個典範。”

這是一個善良卻難以實現的意圖:漫長的等待、無止境的思念、一次又一次的遭拒絕、老邁重逢時的無奈與尷尬——整部愛情長篇洋溢著馬奎斯式的孤獨絕望,以及難以言傳的遲暮感傷。所以,我更願意把馬奎斯期冀的“快樂”,解作一種博大悲憫的情懷。

事實上,從寫作的第一天起,馬奎斯從未停止過這種悲憫。在諾貝爾獲獎演說中,他說道:“面對壓迫、掠奪和孤單,我們的回答是生活。”對生活的同情,使得馬奎斯不貼標籤,不擺姿態,他時而極端政治化、時而極端個人,在暴力的風潮中保守,在諸人皆退時激進。馬奎斯得到的諾貝爾授獎詞的讚譽是:在他創造的文學世界中,“反映了一個大陸及其人們的財富與貧困”。但他卻沒有在這個最高評價之上坐享其成,而是很快推出一本讓所有熟悉他風格的讀者意外的作品——一本純粹的愛情小說。並且,他勇敢地告訴全世界:“我認為描寫愛情的小說和任何其它小說一樣,都是極有價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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