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延丁專欄:在這個美好的時刻 讓我們談談恐懼

2017-02-26 06: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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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我也知道,寫這樣的書、出了這樣的書,就要面對後果。還必須承認對這個未知的後果懷有恐懼,不知道他們會怎麼收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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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台北廢核遊行,林義雄。(葉信菉攝)
在恐懼與傷痛之後,林義雄談「愛與寬恕」。(資料照/葉信菉攝)

我給孩子們講了另外一個臺灣人的故事,一個我不知名的孩子。說來也應該是我的前輩,但他死於青春年少,死的時候只有十五六歲,還是個孩子,與我那天的聽眾同齡。

這是從電視劇《燦爛時光》鄭文堂導演那裡聽來的故事。這位少年政治犯被抓被關被槍決,被帶走的時候,一路向所經監房鞠躬、致謝、道別:「對不起,我要走了,謝謝你們照顧我。」

寫這本書,亦有那個少年告別的味道,在向曾經關心我幫助過的人道謝,也是為自己給他人帶來的恐懼致歉。

有人問我為什麼要跟孩子談這樣深重的話題,我想恰恰是因為恐懼太過深重,且躲無可躲。

在書裡我寫自己牢獄之中對至大恐懼的體會。那份超限恐懼,大過了我的生死。反而支撐我頂了過來,不能死、也不敢瘋,不管處境如何都要學著把抓我審我的當成人來交流——我太怕那個引發時代退步、血腥清場的後果的,比死還怕。

我已經用了一本書來解讀這個詞。恐懼就在那裡,既是我的恐懼,我的父母、親人、公益同道的恐懼,也是每一個中國人的恐懼,包括那些抓我審我的人的恐懼,還是那個抓我審我的國家的恐懼。這段離奇經歷讓我真切感受到了國家的恐懼,對於「顛覆國家」的恐懼。因為恐懼,才會對做公益的小女子如此大動干戈,才會有「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安部、國家安全局、中國人民解放軍、中國人民武器員警部隊四部門聯合辦案」,傾國傾城。

被顛覆,是這個國家的至大恐懼,而且會越來越恐懼。這種恐懼會讓他們動輒傾國傾城將國家暴力加諸於人,不僅止是大陸人、臺灣人,是對任何人的——恐懼在這個世界上回蕩。

作者在台東和高中生分享「恐懼之下,我當何為?」(取自寇延丁臉書)
作者在台東和高中生分享「恐懼之下,我當何為?」(取自寇延丁臉書)

恐懼之下,我當何為?

我用寫一本書來解讀恐懼、面對恐懼,我不得不面對,因為它就在那裡。我當下的行走也是在面對恐懼,包括跟臺灣的孩子探討這個話題,也是我的面對。

那天分享的題目是《恐懼之下 我當何為》。說實話這是一個問句。我很抱歉,沒能夠給出什麼答案,而是把一個問題拋給了孩子。

這個「我」不是站在孩子們面前的我個人,而是含他們在內的每一個「我」,所有的「我」。

恐懼來自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機器,是當今世界的至大恐懼,誰都躲不開。

很慶倖他們沒有被我嚇到。沒有被恐懼嚇到,分享結束之後仍然圍著我有十萬個為什麼,關於228、關於臺灣的民主、關於中國的未來。也沒有被汗臭嚇到,爭相擁抱一身臭汗的我——這些帶著溫度和情感的擁抱讓我的眼睛有一點兒濕,心裡有一點兒捨不得。

愛極了這些孩子,就像那些美好的風景。他們已經有了一個讀書會,會讀與中國有關的書看有關的紀錄片,我們相約來日,就這個問題再做探討——承認恐懼就在那裡,我們一起學習面對。

作者在台東和高中生分享「恐懼之下,我當何為?」(取自寇延丁臉書)
作者在台東和高中生分享「恐懼之下,我當何為?」(取自寇延丁臉書)

*作者為自由作家、紀錄片獨立製片人。著有《一切從改變自己開始》、《行動改變生存--改變我們生活的民間力量》、《可操作的民主》等著作;先後建立了「北京手牽手文化交流中心」、「泰安愛藝文化發展中心」等公益組織,發起了「北京水源保護基金會飲水思源愛藝文化基金」。最新作品《敵人是怎樣煉成的?沒有權利沈默的中國人》,(時報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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