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再做越戰功課，美國前國防部長麥納馬拉相關回憶錄，至今看了七十頁，內裡提到初接觸越南議題時，國防部與國務院「缺乏」熟悉東亞與中國問題官員，華府亦「沒有」可供諮詢專家，反映出美國政府對華人極不信任。
與其說「缺乏專家」，不如話當時「不信任華人」。基本上，除了書中提及，那班麥卡錫時代遭整肅的「被共產黨」鬼佬，看得明現代漢語，甚至古文的美國華人，不會沒有，作者也不諱言，求學時的華裔同學，放學會上自己母語的語文學校。
所以強調中文與華人，因為議題雖是越戰，但地緣政治上，與中國有關，麥氏原文也是「中國與東亞專家」。其他方面，華人學者亦必有幫助，該國官史長期用中文寫，政府系統參考中國官僚制度（殖民時期的傀儡政權阮朝也是）。社會倫理價值觀，就是儒家。歷史上，清朝亦為她打過中法戰爭，除了有共產黨，還有過國民黨，顧名思義，受中國革命影響成立。《越南亡國史》原文正正用中文寫，序者係大儒梁啟超。美國華人中國史知名學者起碼有何炳棣與楊聯陞兩教授。我在新亞研究所工作時，亦見過關於北屬（即中國統治越南）時期研究文獻。胡志明本身亦精通中文，更有著作發表過。別忘記，難民潮時，不少「北漏洞拉」廣東話比大陸新移民更字正腔圓，因為當地有大量華僑。有中文閱讀能力華人，一定有幫助，但麥氏提到「沒有專家」及「缺乏官員」，「消失的選項」，正是華人學者。
為何信不過？相信係所謂「新中國」建立後，大量華人教授返大陸「建設祖國」，台灣香港雖有一大班反共中國專家，例如錢穆，他更在五十年代，在耶魯講課半年，然可能係同老 K 太接近，不敢用。即使這批沒有美國籍，可能不合法規，但新亞亦一直同美國院校，例如前述耶魯有交流。就是不相信找不到懂中文研究中國華人專家學者。
留意是，給你讀或教書，不代表讓你參與決策討論，很多機密文件，沒有官方權限，不能閱讀。明明就是有可用人才，華府白白浪費。
亦可以放在當年世界局勢看，台灣當時獲得美國「支持」，但有個限度，就係保護你，但「不支持」反攻大陸，美國甚至建議國府放棄金門馬祖，就係避免同中共衝突，老蔣偏偏不放棄反攻的春秋大夢，這是台北同華盛頓長期不和根源，美國絕對不想為你老 K 打內戰爭江山。成班親國民黨學者都想著有機會，便返回大陸，美國怎會不誅心認為你偏向老蔣，引導對中國戰爭？而事實上，研究中國問題，必然與台灣學界有交流，包括前述長期居美何楊兩教授。戒嚴時期，若反國民黨，隨時丟教席。
沒錯，國府有支援南越，阮文紹逃走那架飛機，還在台灣，但美國政府不信任華人中國專家，亦不能夠否定。要找，從每個相關學系開始，一定找到，但你成班黃皮膚不是出賣「祖國」投共，就是親國民黨，或至少有關係，叫人怎樣信你？
若麥納馬拉當年早向華人學者請教，歷史將會改寫。
＊作者為香港立場新聞博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