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新聞》反滲透法影響大選關鍵因素,藍綠各有算盤

2020-01-08 1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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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營一連串的立法動作,藍營認為有助於他們號召選民歸隊。(柯承惠攝)

綠營一連串的立法動作,藍營認為有助於他們號召選民歸隊。(柯承惠攝)

去年十二月三十一日民進黨挾立院席次優勢,經二十二次表決,三讀通過《反滲透法》。對照議場內不到十多位戴黑口罩靜坐藍委的微弱抗議,民進黨團總召柯建銘狠嗆「國民黨即將走入歷史」的得意,充分顯露綠營對選情大好,將再次完全執政的高度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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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政黨團與國安團隊政治角力

《反滲透法》的立法,是因應去年年初以來外在環境的變化,有利於民進黨政府推動立法進一步防止中國因素介入台灣,於是一步步推動各種相關修法與立法。

去年一月二日中共總書記習近平發表「習五條」,提出以民主協商方式處理「一國兩制台灣方案」,強勢推進統一進程。總統蔡英文提出「三道防護網」(民生安全、資訊安全、兩岸互動中的民主防護網),接下來從「國安五法」到《反滲透法》,都圍繞著這個主軸。

這次大選,民進黨選戰主打「護國保台、反紅色滲透」,一系列的法案緊扣競選主軸,深化鞏固綠營的基本盤選票。

蔡英文去年七月在臉書上就宣示要推動《中共代理人法》,但內部有民進黨團與國安團隊政治角力,外部與香港反送中相互連動。據民進黨人士表示,黨內力推《中共代理人法》,一方面可與台灣民眾黨、時代力量等小黨搶票,另一方面來自中南部立委的壓力很大。

不過,《中共代理人》相關修法必須趕在十一月十八日前完成審查,在立法院內政委員會又出現八個版本,內容南轅北轍。國安人士說,版本有登記制、審查制等,很難整合。此外「代理」可能衍生到商業代理的聯想,也很難落實,通過法案等於是自找麻煩。

《反滲透法》在選前通過,不少藍營選民醞釀用選票來反制綠營。(柯承惠攝)
《反滲透法》在選前通過,不少藍營選民醞釀用選票來反制綠營。(柯承惠攝)

外傳有美國向蔡政府施壓通過《反滲透法》,民進黨人士表示,沒有感受到來自美方的壓力,但美國這兩年把重要科技和軍事技術基地放在台灣,「總不希望被中方滲透吧?」

美方建議不要採登記制

去年十一月下旬爆發王立強共諜疑雲,王自稱介入影響台灣總統大選,立法院長蘇嘉全隨後在十一月二十九日宣布《反滲透法》逕付二讀。有人認為民進黨趁機「貍貓換太子」,但民進黨人士說,該法跟王立強案只是時間上的巧合。

外傳有美國向蔡政府施壓通過《反滲透法》,民進黨人士表示,沒有感受到來自美方的壓力,但美國這兩年把重要科技和軍事技術基地放在台灣,「總不希望被中方滲透吧?」

不過,一位兩岸國安人士表示,《反滲透法》最後沒有像其他在野黨提出的代理人相關法案採取登記制,主要是美國的建議。美方向高層建言稱,美國的《外國代理人登記法》(FARA)就是採取登記制,但無助於防制敵對勢力入侵。

民進黨人士說,中共代理人相關之法中間一度停下來,中南部支持者、年輕選民和台灣基進曾批民進黨打假球,中南部立委也有壓力,所以最後決定要在年底前推動《反滲透法》,不推動反而會被民進黨支持者群起幹譙。

據國安人士說,《反滲透法》立法是蔡政府在去年中訂下的目標,如果是為了選舉考量,就不會在選前推動。他指出,因為較不會引起爭議的法案,通常是需要七成民眾支持,然而《反滲透法》最近支持率是四九%,反對有二七%,支持度不到七成。

國安人士坦承,《反滲透法》較引起爭議的是「靠近選舉」,審議時間太過緊迫。 至於何以立法院等到一九年最後一天才三讀通過《反滲透法》?國安人士說,那是為了等待向美國採購六十六架F-16V戰機特別預算過後,才審議《反滲透法》。

《反滲透法》遭到國民黨、親民黨等在野黨反對,中國國台辦也批評蔡英文政府搞綠色恐怖。

一位資深藍委表示,民進黨趕在選前強行通過《反滲透法》,除想將反中選票極大化,順勢殲滅時代力量,更盼國民黨投反對票或強力抗爭,就坐實中共同路人的指控。只此一來,選前最後十天光靠抹紅牌,就可徹底打趴藍營選情,因此「我們寧可被罵軟弱,也不會中民進黨的計」。

藍怕硬擋將被貼中共同路人標籤

社會各界對《反滲透法》出現質疑聲浪,有綠營支持者擔心會傷害選情。民進黨主席卓榮泰表示:「選舉重要,但國家安全與主權不能一天放棄。」前行政院院長游錫堃說,也許會影響到一些票源,但基於國家安全考量,他覺得《反滲透法》有其必要。

面對民進黨急推《反滲透法》,國民黨方面一度陷入兩難,究竟要投票反對且採取激烈杯葛行動,或是僅質疑違反立法程序正義,表達抗議後拒絕參與表決,國民黨團一直沒辦法拿定主意。近幾周來藍營支持者更打爆藍委辦公室電話,要求一定要盡力阻擋,武鬥流血也在所不惜。

但另一方面,多數藍營立委面對情勢變化心中雪亮。一位資深藍委表示,民進黨趕在選前強行通過《反滲透法》,除想將反中選票極大化,順勢殲滅時代力量,更盼國民黨投反對票或強力抗爭,就坐實中共同路人的指控。只此一來,選前最後十天光靠抹紅牌,就可徹底打趴藍營選情,因此「我們寧可被罵軟弱,也不會中民進黨的計」。

國民黨立委之所以敢頂住支持者的壓力,決定不力阻《反滲透法》過關,真正關鍵還在於《反滲透法》所帶動的恐懼效應,對綠營選情並無多少好處,反而是有助藍營催票的大補帖。

林靜儀接受外國媒體訪問說出「叛國論」,引發不小爭議。(盧逸峰攝)
林靜儀接受外國媒體訪問說出「叛國論」,引發不小爭議。(盧逸峰攝)

怒「綠色恐怖」,藍色選民歸隊

一位國民黨輔選要角就分析,若從拉抬選情來考量,民進黨選前強推《反滲透法》,失分風險遠高於加分收益。因為要爭取反中顧主權的年輕及中間選票,香港反送中及下架吳斯懷的訴求已發揮九成九的效果。

至於對蔡英文有意見的獨派選民,更怕國民黨候選人韓國瑜當選,也早已含淚歸隊了,「用《反滲透法》來催票,根本是多此一舉。」

他指出,《反滲透法》條文定義模糊,適用範圍又廣,許多與中國有往來的台商、台生及宗教團體人人自危,更決心用選票來反制綠營。

恰好去年底台大教授蘇宏達自爆,因一年前臉書貼文質疑蔡政府的故宮政策,遭警方以違反《社會秩序維護法》訊問,更讓許多民眾只因轉貼訊息或臉書按讚就遭「查水表」的案例紛紛浮上檯面。

「罵蔡政府的言論自由遭剝奪,加上對《反滲透法》可能清算異己的恐懼,已激起知識藍、經濟藍憤怒。連不少中間選民都認為,就算總統不投韓國瑜,立委也一定要防止鴨霸的民進黨過半。」這位輔選要角也透露,近一周來藍營選民投票熱情空前高漲,區域立委尤其是雙北市、桃竹苗及台中市激戰區選情,都有明顯回升的跡象。

綠營雖藉著香港反送中等有利大環境,成功煽動年輕選民的反中情緒,加上國民黨不分區提名自亂陣腳,才讓蔡英文取得優勢。但其實討厭民進黨的氛圍依舊存在,從動用《社會秩序維護法》辦假訊息、《反滲透法》再到統一叛國論,面對戕害言論自由的質疑,這十天來綠營顯然已落居守勢。

林靜儀「叛國論」讓藍營撿到槍

一月二日參謀總長沈一鳴意外墜機身亡,藍綠也相繼停止競選活動。

據瞭解,綠營原本認為《反滲透法》爭議或可冷卻,藍營私下也擔心民眾關注焦點會被轉移。未料一月三日,德國之聲對蔡英文競選總部發言人、民進黨國際部主任林靜儀專訪中,她不但說「民進黨達到國會三分之二席次,願意來修改國名、國歌」,還脫口表明「主張統一恐構成叛國」。

林的說法隨即引爆軒然大波,民進黨及蔡英文都緊急出面滅火,強調「堅決捍衛每一個不同的認同、思想與言論」、「不會因有不同的政治立場,就被視為叛國」。林靜儀也火速請辭蔡競選發言人,但統一叛國論已與《反滲透法》、查水表爭議合流,更加深台灣言論自由遭限縮的疑慮,對藍營選情來說,無疑是撿到槍的大利多。

一位國民黨前黨務高層回顧一六年選前情景時說,當時馬政府聲望低迷,國民黨又歷經換柱風波,綠營選情一片大好,但蔡英文及民進黨仍小心翼翼,一再強調會「維持現狀」,讓國民黨找不到攻擊著力點,投票前又發生周子瑜事件,才造成總統、立委雪崩式慘敗。

如今的綠營雖藉著香港反送中等有利大環境,成功煽動年輕選民的反中情緒,加上國民黨不分區提名自亂陣腳,才讓蔡英文取得優勢。但其實討厭民進黨的氛圍依舊存在,從動用《社會秩序維護法》辦假訊息、《反滲透法》再到統一叛國論,面對戕害言論自由的質疑,這十天來綠營顯然已落居守勢。

這次總統及立委大選,台商回台投票大減。據藍營負責大陸事務人士透露,一八年九合一選舉,總共超過二十萬人回台投票,光是上海就有十五萬;這次總統暨立委大選,原本目標設定三十萬人回台,但預估可能連二十萬人都不到。

返鄉投票台商不到預計三分之二

而一月六日士林法院裁認為,蘇宏達案屬言論自由保障範疇,裁定不罰,更為藍營攻勢增添柴火。

這位輔選經驗豐富的前黨務高層評估,綠營若無法有效化解《反滲透法》引發的反彈,在藍營基本盤全面歸隊的情況下,就算韓國瑜尚難在總統選舉逆轉勝,民進黨國會過半夢碎的機會並不低。

20191108-(由左至右)前新北市長朱立倫、台企聯榮譽會長王屏生、前總統馬英九、國民黨總統參選人韓國瑜、國民黨榮譽主席連戰、國民黨主席吳敦義、台企聯現任會長李政宏出席「台商挺韓國瑜後援會」。(陳品佑攝)
2018年九合一大選時,大陸台商於競選活動中多願踴躍回台;相較之下,今年總統大選各地台商明顯轉趨低調,很少人願公開表態。(圖為朱立倫、馬英九、韓國瑜、連戰、吳敦義、台企聯現任會長李政宏等人出席台商挺韓國瑜後援會)(陳品佑攝)

另一方面,《反滲透法》讓大陸台商產生寒蟬效應,今年返鄉投票恐減少。

一八年九合一大選時,大陸台商於競選活動中多願踴躍回台;相較之下,今年總統大選各地台商明顯轉趨低調,很少人願公開表態。藍營選戰操盤手認為《反滲透法》發威,台商憂心遭民進黨秋後算帳。加上春節加班機來不及訂,回台投票會比往年還少。

一八年縣市首長選戰期間,由於台胞居住證爭議發酵,引發台商與眷屬不滿,大陸台商協會祭出「投票加春節」班機的優惠票價,動員台商返鄉投票。在韓流推波助瀾下,國民黨狂勝囊括十五縣市,也把韓國瑜推上高雄市長寶座。

不過這次總統及立委大選,台商回台投票大減。據藍營負責大陸事務人士透露,一八年九合一選舉,總共超過二十萬人回台投票,光是上海就有十五萬;這次總統暨立委大選,原本目標設定三十萬人回台,但預估可能連二十萬人都不到。

除了台商返台意興闌珊,住在北京的「北漂族」也對台灣政治冷感。據北京台青表示,一來是交通成本太高,二來是不太關心台灣選情,他們沒有打算買票回台投票,只會返台過年。

《反滲透法》已引起台商寒蟬效應

主要原因之一是《反滲透法》發威,被台商形容為「綠色恐怖」。不斷有大陸台商反映,返台投票恐遭選後算帳,因此影響他們返鄉的投票意願。雖然陸委會強調,《反滲透法》必須有「滲透行為」加上「不法行為」才構成處罰要件,許多台商仍擔憂該法對行為的界定模糊,而產生寒蟬效應。

一九年十二月起,上海、廈門、昆山、杭州、武漢等地台商台胞,陸續發起「返鄉投票動員會活動」,現場無不高喊「韓國瑜凍蒜、下架蔡英文」等口號。但相比一八年九合一大選時,台商於競選活動中多受訪踴躍,這次各地台商明顯轉趨低調,活動舉辦時限制媒體入場,也愈來愈少人願意露臉表態,就是為了避免被民進黨政府盯上。

上海韓國瑜之友後援會會長程家昌表示,《反滲透法》通過後,台商人人自危。他舉例說,他娶了上海太太,太太又是共產黨員,「我這樣算是被她滲透嗎?」程家昌說,外貿協會在上海有機構,與中共黨、政府組織打交道,算不算被敵對勢力滲透?

據韓國瑜選戰操盤手表示,民進黨選前搞《反滲透法》出現綠色恐怖的效果。台商憂心被《反滲透法》秋後算帳,不願公開表態,也不願捐款。

除了台商返台意興闌珊,住在北京的「北漂族」也對台灣政治冷感。據北京台青表示,一來是交通成本太高,二來是不太關心台灣選情,他們沒有打算買票回台投票,只會返台過年。

今年返台投票可能是歷年來「最少的一次」,儘管蔡政府拍胸脯擔保《反滲透法》立法過程很嚴謹,但台商們擔心遭執法部門傳喚,更怕自己被貼上「中共代理人」標籤,所以今年回台投票會比往年銳減許多。

許多台商今年選擇將家屬接去中國過年。(新新聞資料照)
許多台商今年選擇將家屬接去中國過年。(新新聞資料照)

春節加班機怎飛?北京與台北角力

大陸台商返台投票人數可能降低的另一個原因是,北京與台北在春節加班機的角力。

中國民航局向台北提出延長春節輸運時間,希望加開選前加班機。台灣交通部和陸委會卻認為,今年來台陸客大減,機位相對充足,若仍有需求,應該循既有機制申請。而且補貼包機、降低票價背後有特別動機,不希望選前有人刻意操控。

據旅遊業者統計,2019年因中共官方禁止陸客自由行,1到8月的大陸團客和自由行至少5000人起跳,9月開始往下掉,10月因十一長假還有超過2000人,11到12月平均下跌到1200人,因此兩岸正常航班空位確實很多。

航空業者透露,雖然航空公司兩岸航線「空空如也」,但都不敢減班,在看誰撐得久。業者憂心,減班後航權會被政府收回去,只能等待選後局勢明朗再做調整。

兩岸政府最後對選舉加班機達成共識,在選前的1月9日和10日兩天,專案加班機規畫10班,其中台方3班、陸方7班。但中國台企聯發言人孫德聰指出,春節加班機公布得太晚,台商訂位真的等不及。加上反向機票比較好訂到位子,不少人安排台灣家人到大陸過年,沒法特地返台投票。(林庭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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