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杰專欄:為什麼中國應當改名為「秦漢國」?

2019-12-22 0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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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百年國恥,而是百年維新

秦漢秩序是中國人的集體無意識。兩千年來,中華世界在地裡上隔絕孤立的初始條件,逐漸變成一種持久的心態,甚至是觀念和理想,支持著一個統一的帝國秩序。經由帝國官方壟斷兩千多年的歷史敘事發酵,中華秩序深刻地內化到中國人的腦海裡,成為高度合法的、理想的,乃至唯一的世界秩序觀念。中國歷代史家都不假思索地接受中華秩序,以之作為衡量、評價王朝的好壞、善惡的唯一標尺:武力強、疆域大的王朝就偉大,武力弱、疆域小甚至不得不接受分裂狀態的王朝就卑微。這種評價方式從不考慮民眾實際的生活水準和自由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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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大革命(文革)與毛澤東,對中國社會影響深遠(美聯社)
經由帝國官方壟斷兩千多年的歷史敘事發酵,中華秩序深刻地內化到中國人的腦海裡,成為高度合法的、理想的,乃至唯一的世界秩序觀念。(資料照,美聯社)

古代史的敘述如此,近代史的敘述也如此。中國本身在其教科書和民族主義的文宣中,把建造現代世界的一百年稱為「百年國恥」時期。國民黨和共產黨都認為,「反帝」和「報仇雪恥」是中國近代史的主線。中國人不會像日本人那樣,在長崎港口為黑船叩門的美國海軍將領佩里塑像,即便為中國近代化做出重大貢獻的蒲安臣和赫德也被描述成「亡我之心不死」的帝國主義者。

而新的觀念秩序,必然帶來新的歷史敘事。王飛凌認為,中國歷史上最好的時期,並非秦皇漢武或康熙乾隆的浮華盛世,而是「中華秩序」缺失或者弱化的時期,也是中華世界在法理上或者事實上採取「西伐利亞體系」的時期——包括先秦的中華世界(春秋戰國)、宋代的中華世界(宋金遼西夏大理諸國並存)、十九世紀後期以來的中華世界(北洋政府時代)。換言之,分裂帶來自由與活力。

重寫中國史,尤以重寫近代史為重要。王飛凌指出,清末以來,秦漢式政體本身的衰微和王朝輪迴的厄運,都因為進口的共和主義,以及旨在實現法治與民主的種種努力而大大改善。與中國官方歷史敘事所堅持的百年國恥的定論相反,這段時期與中國歷史上其他任何時期相比都毫不遜色,「充滿了令人興奮的戲劇性事件,複雜曲折的歷史情節、各種殷殷期望的啟示、偉大的犧牲與成就、深沉的悲傷、沉重的代價、不幸的失敗、痛苦的失望及最後的悲劇性結局。所有這些,構成一部宏大而震撼人心的史詩」。比如,租界並非中國的莫大的恥辱,「那些外國人統治的土地,基本上成為免護照、簽證的自由港……變成了中華世界裡各種新思想、新治理制度、新試驗、新聞自由和新式教育的堡壘,重塑了整個中華世界的社會政治和文化,就現代化的總體方向而言,它們實際上是促進了中國社會發展和進步的強有力的催化劑。」

歐洲率先實現現代化並生發出自由民主法治的普世價值,中華世界卻長久深陷在黑格爾的「咒語」之中——「中國的歷史從本質上看是沒有歷史的,它只是君主覆滅的一再重複而已,任何進步都不可能從中產生。」、「做皇帝的這種嚴父的關心以及他的臣民的精神——他們像孩童一般不敢越出家族的倫理原則,也不能夠自行取得獨立的公民的自由——使全體成為一個帝國」。這種「大分流」的根本原因是什麼呢?因為地中海-歐洲世界一直保持著許多主權單位在政治上互相競爭的分立局面,而中華世界則將大一統作為最高價值和信仰。這就是歐亞大陸東西部之間的「第一次大分野」。十六世紀以來,更大的分野出現了,歐洲的基督教世界,不僅各國競爭,而且政教並立,歐洲創造出一個持久而有力的激勵機制,促使各國在政治、戰爭、稅收、產權和技術等各方面的創新、競爭和試驗,從而賦予歐洲主宰世界的地位。只有歐洲人(及其延續的北美人)開始了文藝復興、宗教改革、啟蒙運動、科學技術與工業革命、地理大發現與擴張、進而實現了社會政治的自由化並且建立英美的全球霸主地位。而關於所謂「中國困惑」的重要答案,就在於經久不衰的中華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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