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說,在這裡,如果被黨點了名,不是就很難生存了嗎?」林正堂說,「黨控制一切,不是嗎?他辭職,能在別的地方找到工作嗎?……」
「那倒沒有你想的那麼嚴重,因為他又不是真正的反革命,只是對待劉賓雁看法和黨不一樣而已。你講的是文革時代的作風,現在已經不會再那樣幹了。」徐海濤笑笑地說,「現在對意見不同的人,或是在工作上犯錯誤的人,都已經較寬容了,……」
「那麼,這個聚會劉賓雁也會去嗎?」
「聽說會。但是,主辦這場聚會的人很保密,怕消息走漏了會有麻煩。」徐海濤說,「劉賓雁是最近才第二度被開除黨籍的人,正在風頭上。另外的那個劉,也才公開違抗了黨的上級領導,而且還被《光明日報》大幅報導了出來,所以,……這次聚會很祕密,是小型的,對外面都說是小型音樂會,主辦人是剛從美國回來的年輕學者,是劉再復那個文學研究所的副研究員,他說他認識你。……」
「認識我?他叫什麼名字?」
「蘇偉,搞英美文學的。」徐海濤說,「你八六年在美國訪問時去過他學校,他說他聽過你演講,還當場跟你交換過意見。」
「蘇偉,……啊!我想起來了。」林正堂拍了一下手,笑著說,「耶魯大學的中國留學生,……」
「對,聽說他是耶魯大學的比較文學博士。」
林正堂點點頭,想起了那個蘇偉,戴著一副黑色寬邊眼鏡,一頭烏黑茂密的頭髮,鼻子很挺,鼻頭有點圓,嘴脣豐實飽滿,一對大耳朵。聽他講話就覺得他是個才華橫逸而又熱情奔放的人。「他說,文革時,他讀中學曾下鄉十年,在深山裡耕讀才開始學習寫作。在聽演講的學生當中,他好像是唯一的大陸留學生。所以,我對他印象很深。會後,他還一起去台灣留學生家裡喝茶聊天。」
「蘇偉還找了北京《光明日報》的頭牌記者戴晴來幫忙這件事。這個戴大小姐值得你認識,是個熱心正直的人,在這個北京城裡,人脈特廣,在共產黨內又說得上話,我在北京這一年多,都靠她熱心幫助……」
於是,林正堂坐上徐海濤向朋友借來的汽車,駛向北京雙榆樹的「青年公寓」蘇偉的住處。
「北京住房嚴重不足,而蘇偉在北京單身一人卻擁有完整的一個單元:一房一廳一廁,那真是得天獨厚!要不是有個留美的博士頭銜是不可能的。」徐海濤說。
「我也聽說北京的交通很不方便,公車班次很少,只能騎單車。只有大官才有轎車有司機,」林正堂笑笑說,「那你是怎麼搞到這車子開的?還有司機?……」
「哈!坦白說,我就是運氣好,這也跟我是從美國回來的有點關係,」徐海濤搓了搓雙手,在嘴上哈哈氣,笑著說,「我在北大開的老子哲學竟然很熱門,有點出乎我意料。後來我才知道,原來有些學生,這幾年家裡變得很有錢了,就想往美國跑。所以,我這個美國回來的教授也跟著熱門了。他們想,經由我這條線,去美國也許可以有一些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