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糟糕的是，川普幾乎獨自揮霍掉其他國家對於美國判斷力的信心。自從冷戰結束以來，隨著追求自由主義霸權的努力失敗、金融危機玷污了華爾街正直與敏銳的名聲，人們有愈來愈多的理由去質疑美國的智慧與能力。黨派之間的爭執與政治僵局讓人們更加懷疑美國是否有能力處理國內外的問題與挑戰。在歐巴馬政府相對較成功地處理好危機過後的經濟復甦之後，人們的質疑也只是部分地緩和。然而，川普卻把這些擾人的擔憂刺激到了前所未見的高點：突然之間，全世界的領袖與人民們皆有理由質疑美國總統是否知道自己在幹嘛。對照到其他某些國家──尤其是中國──這其中的差異很難被忽略。
如果是希拉蕊入主白宮……
回頭檢視川普的第一年表現，我們可以輕易想像得到若是希拉蕊入主白宮，大概也會採取其中大部分的政策。幾乎可以肯定希拉蕊會在阿薩德使用化學武器時動用武力反制，她也毫無疑問地會重申美國對北約及傳統中東盟友的支持，就如川普的做法。與川普不同的是，她會維持與伊朗的核協議，但是她會在其他面向上對伊朗採取強硬態度，並且會持續對抗伊斯蘭國的軍事行動，以及美國廣布的反恐作戰。希拉蕊會對於北韓的飛彈測試高度不滿，但是對協商採取開放態度，而我們沒什麼理由認為她會反對增加國防支出，或是拒絕軍方提出的阿富汗增兵要求。她會更公開地談論民主與人權的重要性，但是當美國的親密盟友未達標準時又視而不見。為了更有效地與中國抗衡，希拉蕊恐怕是不會反對TPP，但是我們可以輕易想像得到她會推動將該協定做些微改變，也會尋求更新NAFTA內容與改革世界貿易組織。
不過，我們較難想像的是希拉蕊在追求這些目標時會和川普一樣笨拙。她不會像川普一直以來的做法，利用推特挑起與對手、盟友、媒體及美國政府底下各單位的戰爭，她會在一開始就延攬有經驗的內部人士進入她的政府，避免引起如川普的白宮團隊從第一天起已造成的密集混亂。在希拉蕊掌權下，美國還是會追求一套有瑕疵的整體策略，而不會有多少成功，但是希拉蕊與她的同事們毫無疑問地在執行這項不明智的方案時會做得好一些。
愚蠢政策致命地結合了笨拙的治國之道
川普的言辭與觀點在許多面向上與自由主義霸權是衝突的，但是他的政府現今所採行的政策實是延續了最糟糕的趨勢。美國繼續擁抱一套有瑕疵的整體策略，而它的實踐卻是落在了當代記憶中最不勝任的總統手裡。愚蠢政策致命地結合了笨拙的治國之道，結果已經很明顯：美國的影響力與地位在下滑，但是它的全球負擔還是一樣地重。而且川普可能還會掀起一場使美國與世界上幾乎每一國家蒙受額外傷害的全球貿易戰爭。
遺憾的是，川普做為總統的經驗提供了我們一個如何不修補美國外交政策的課本實例。它也提醒了我們，不論事情可能有多糟，它們總是可以變得更糟。
離岸平衡──美國傳統的總體策略
幸好，我們還有一個優質選項──離岸平衡──這是美國傳統的總體策略。離岸平衡並不試圖將世界重塑成美國的形象，它主要關乎的是美國在全球權力平衡中的位置，並且專注於避免其他國家以可能威脅到美國的方式行使權力。據此，它呼籲美國唯有當海外出現對美國重要利益造成直接威脅的事物時，才將它的勢力擴展到海外去。
離岸平衡有若干明顯的好處。首先且最重要的，它可減少華府為保護遙遠地區所必須花費的資源，使得國內有更大的投資與消費空間。藉由限制美國承諾要保護的地區數，這個策略可置更少的美國人於險境。
其次，離岸平衡會延長美國現今的主宰地位，因為它避免成本高昂又適得其反的長征行動，讓美國有餘裕在實現繁榮的長期要素中做更多投資：教育、基本建設，以及研發。美國在十九世紀成為強權之因，在於它置身於遠方戰事之外，致力建立世界上最大且最先進的經濟體，就如同中國在過去三十年來試圖做到的事。隨著中國在國內穩固力量，美國卻浪費數十億美元追求自由主義霸權，讓它的支配地位面臨危機。回歸離岸平衡會有助於解決這個問題。
＊史蒂芬．華特（Stephen M. Walt）現任哈佛國際關係教授，評論文章常見於重量級外交刊物，新作《以善意鋪成的地獄：菁英的僵化和霸權的衰落，重啟大棋局也注定失敗的美國外交政策》由麥田出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