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四個月前寫過幾篇文章關於台灣的金融危機，在那時候還不知道有兆豐案一事，但是知道金融危機是遲早會發生的。在＂台灣能打亞洲盃嗎？＂一文中，我己經說的很清楚，台灣不能打任何的盃是因為台灣的政府缺乏金融風險控制的機制。兆豐案一事不但是暴露出國內金融界缺乏金融風險管理，而且這只是冰山的一角，苦日子還在後面。
許多關於兆豐案的報導都不能解釋為什麼兆豐紐約分行會被罰1.8億美金。一般的說法是紐約州的金管局（Department of Financial Services, DFS）針對兆豐的法尊人員的疏忽而罰款。因此只要請幾個法遵人員就天下太平了。至於政府方面則是追究過去的官員和兆豐主管的失職。因此兆豐案的結論肯定是人為不贓，把罪過全部推到這些人身上。
我寫這篇文章的目地是要指出兆豐案的發生，其實是台灣政府整個制度的失敗，而且影響到的銀行決不止是兆豐。
兆豐案的重點在美國和兆豐案很相近的案子是去年加州Banamex銀行（花旗銀行加州子行），也是因為洗錢被罰1.4億美金。Banamex銀行交了罰金後接著被花旗銀行關閉。銀行一但被抓到、有了前科之後，以後不但會常金檢，而且會更加嚴格。永豐銀行最近把加州的子銀行賣掉也就是看到Banamex的例子。
Banamex銀行和兆豐銀行都是＂慣犯＂，也就是先查之後，警告了，不但不改還再犯。何況兆豐銀行在澳洲和巴拿馬還有前科。兆豐案最丟人的是DFS的同意書（Consent Order）中，洗錢的事情被一件件的列出來（Banamex 的ConsentOrder卻沒有）。從這個方向去看就不難了解為什麼DFS要罰兆豐1.8億美金。
任何銀行帳戶（無論公司設在那裡、負責人、經理是誰） 都有授權人（authorized signature），也就是存款、轉帳、匯款或提款人。這個（些）人一定有身分証明，聯絡地址和電話。以在兆豐銀行2013-2014洗錢幾十億的金額，這樣的公司戶的授權人會不止一位。否則的話匯款有問題，那幾十億美金就提不出來、不就送給兆豐銀行了嗎？天下沒有這樣的客戶！這些錢在兆豐紐約和巴拿馬分行匯來匯去，每次必定會和客戶連絡。
DFS的疑問是這麼多筆的錢的來來回回，兆豐紐約為什麼不申報可疑行為，同時也提不出客戶資料呢？何況DFS在2013年檢查報告就已經要求兆豐紐約分行改進洗錢風控，接著2014和2015年又繼續金檢。因此我認為DFS終於火大了，罰1.8億美金的原因是認為兆豐有＂協助＂客戶洗錢的嫌疑，就像Banamex銀行的情況，有協助墨西哥客戶洗錢一樣。
兆豐案只是開始，苦頭在後面台灣的銀行認為今天只要請幾個法遵人員（Compliance Officer），裝模做樣、寫寫報告，就可以達到國外的要求。這是台灣國內的做法，在國外就大錯特錯了。好像證券公司找幾個有證券執照的營業員，就能懂股票、做債券嗎？法遵人員要遵從的是＂風險管理＂的法規，所以是要找學風險管理背景的人來做。第二，風險管理是要用資訊系統來做，不但要用到內部所有的資料庫，還要有軟体來刷選和分析。第三，風險管理（包括洗錢、放款信用、內控等）必須是全銀行。所以兆豐銀行今天要達到DFS的要求的話，必需有國際標準的風險管理系統，並含蓋總行、國內100多家和國外20幾家分行。
兆豐銀行今天不要以為被DFS罰、交了1.8億美金就了事，接著下來要面對美國聯邦儲備銀行（Federal Reserve Bank, FEB）的金檢。FEB不但要查洗錢，還要看總行和分行的風險管理報告。兆豐在美國的分行，因為可以在當地接受存款和做放款等業務，如果總行垮了，那分行一定垮，剩下的爛攤子就要美國政府來收拾。可是FEB的金檢如果再不過，兆豐銀行能不能再繼續營業都有問題，更不要提台灣其他銀行在美國的分行了。以此類推，中國、歐洲、香港、新加坡各地的分行是不是要全撤？
中央銀行、金管會能管了兆豐銀行嗎？奇怪的是兆豐案裡面怎麼沒有中央銀行的角色？兆豐的前身是中國銀行，後來要和大陸的中國銀行分辨時才改名為中國商銀。到了阿扁時代為了＂政冶考量＂，在和交通銀行合併時又改為兆豐。因此兆豐紐約分行是台灣政府在美國的結算支付銀行，其中最大的客戶是中央銀行。由於這個關係中央銀行紐約辦事處也設在同一棟大樓（我猜那棟大樓是原來中國銀行的）。中央銀行做為兆豐紐約最大的客戶，按理說應該定時要金檢兆豐紐約的風控和內部管理。否則兆豐紐約有內賊或是有駭客，就像孟加拉國中央銀行一樣，把戶頭的錢匯出去就拿不回來了。但是看來也沒有金檢過。
然而兆豐紐約在2013,2014,2015連續三年被糾正和金檢，難道兆豐紐約分行沒有和中央銀行、金管會紐約辦事處報告？其實我認為就是知道也管不了。台灣的公營銀行根本不把金管會放在眼裡，而央行在金管會成立以後就巳經去修身養性了。金管會只是一個寫公文、貼公告的衙門，何況動不動就可以叫金管會主委下台。台灣的公營銀行為什麼目中無人、橫行霸道呢？第一，這些銀行是執政党的金庫，用來配合執政党的政策，做利益輸送的。過去李登輝用來支援高鐵（私人公司）的3,500億、政府賠賞中華銀行、國寶人壽等的2,000億，都是掛在這些公營行庫的下面。金管會怎敢來查呆帳呢？第二，政府派到這些公營行庫的董事長都是財政部、央行、金管會下來的長官，而且是執政党特別信任的人。金管會能查嗎？第三，現在公營行庫是歸財政部管，那金管會大，還是財政部大？
何況兆豐銀行是台灣公營銀行的第一把手，因此就是犯犯規又怎樣？但是這一次是夜路走多了碰到鬼（還是洋的），讓全民買單57億。但是也暴露出執政党把持台灣公營銀行，為政党備書和利用，同時也養出一批目無法紀的銀行。
政府的無能扼殺了金融業
我在＂面臨金融危機，政府準備好怎麼救火了嗎？＂一文中己經說的很清楚，台灣在處理金融危機有二個重大的缺陷：否認有危機和沒準備。因此到了今天台灣還是沒有一套能和國際接軌的風險管理制度。兆豐在美國的分行在下一波FEB的金檢後，會不會再罰錢或是銀行執照被吊銷都是未知數，何況DFS的案子還沒結。今天感謝兆豐銀行使得台灣的銀行蒙上＂洗錢＂的悪名，以後一批批的海外分行都要被查。
這件事的禍首第一是馬英九政府，完全是不聞、不問，不可能發生。反正銀行、保險公司垮了，拿人民的血汗錢去買單。2000億小錢啦。第二是國民党和民進党的立委。這些立委為了芝麻綠豆的事可以拍桌子、佔主席台，但是要求政府做好風險管理來保護人民的血汗錢卻不哼一聲。馬英九政府在2008年上台時，美國發生了金融危機，接著2010年歐洲金融危機。在這八年內所有的風險管理制度全都改變了。今天任何銀行、券商、保險公司等金融機構要在全世界金融中心營業，必須使用國際上公認的風險管理制度。而且要在金融機構的母國先實施，再延生去國外分支機構。台灣至今什麼都沒有，那台灣的金融機構以後如何生存？
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我在台灣金融改革的幾篇文章中提了許多關於這方面的方案，以下是一些簡要：
成立中央金融風險管理委員會做為管理單位（管轄中央銀行風險管理處、金管會，存款保險公司，保險管理公司等），要求風險管理達到國際標準。
公營行庫全部民營化，斷絕執行党的干預，讓金融風險管理委員會和金融界對立，政府應該完全站在監督和保障人民權益的立場。
禁止出售或收購委託書，加強公司管理，公司董事（包括由法人代表背後的投資公司股東）不得和公司有任何生意來住。將金融機構的主要股東和董事的家族持股資訊成立監控，並要求這些家族定時申報持股、抵押和財務狀況。
政府全面退出金融市場，將現有交易所民營化。嚴格要求交易所監控交易行為，確保沒有內線交易或是操縱交易，還要對掛牌上市的公司的財報、管理、和其他重要資訊做監控。
如果馬英九像崇禎，那蔡英文就像慈禧太后
中國五仟年的歷史有太多的記載可以用來比較。有人評論說馬英九像崇禎皇帝。那以這四個月的表現，我看蔡英文就像慈禧（蔡英文當總統的年紀，慈禧太后是正面臨甲午戰爭）。慈禧太后在甲午戰爭中看到清軍大敗於日本，之後光緒帝推動戊戌變法（林全內閣改組？）失敗，鼓動土法練鋼的義和團入京攻打租界、引起八國聯軍（開年金改革會，卻沒有方案？），最後被一群年青人組成的革命党（時代力量？）推翻了清朝。可是革命成功後，中華民國第一任總統卻讓給清朝老臣，袁世凱（宋楚瑜？）做。幾年之後革命党又發動二次革命，結果一直內鬥到民國16年北伐才停。
台灣的老百姓以後會不會面臨到像清末民初這樣的動亂，就像俗語說的，＂騎著驢，看唱本，走的瞧＂了。最後補充一句，兆豐銀行還是改名回到＂中國國際商銀＂吧，免得以後被叫成＂兆罰銀行＂（Mega Fine Bank）！
＊作者為金融博士，曾任教美國大學及任職金融機構、新創科技公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