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牢房撞頭噴血!第一線監所人員看見底層「犯罪者」真實無助:是不是一定要出事,才會被重視?

2019-10-15 08: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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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我也很後悔為什麼這樣,我知道這次一定會被辦違規,可是我就覺得我已經想辦法說得很清楚了,為什麼要等我真的出事了,才能送?」A這樣告訴大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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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一定要我出事,你們才會重視」──A一句話道出犯罪者的最大無奈。這時大熊也只能告訴A,她不在乎要不要辦違規,只希望可以幫助到眼前受苦的人,於是A要求把所有的止痛藥、情緒備藥都轉過來,聊了20多分鐘,那一夜A雖然徹夜未眠,但也沒有再情緒爆發了,沒有打擾到任何人也沒再傷害自己。

監獄示意圖(Public Domain)
對社會絕望的人們沒有什麼好顧慮的、已經沒什麼好再失去的了,於是有些受刑人相處起來確實是非常不可愛、整天惹麻煩,只是大熊也希望自己能多做一點就多做一點,某次成功穩定住受刑人自殘撞到額頭滲血,便是她少數有成就感的時刻(Public Domain)

「我的班就這樣平安的過去了,大概這樣的時候我會覺得稍微有點成就感,只是,我的成就感居然是建立在『希望自己能平安下莊』這樣微薄的盼望裡,有時候會覺得自己果然好廢啊!」大熊苦笑。

監所管理員過勞代價:當每個人都沒有想多做一點的心情,這個獄政就是一灘死水

一旦受刑人違規、自殘、傷人,監所管理員就會有寫不完的報告,自殺跟脫逃更是地雷中的地雷,而管理員在一人一次要顧上百人的狀況下,其實也很難關注到每個受刑人,大熊時常沮喪自己做不好,而一位前輩告誡過她:「學妹,妳做得很好,妳監所守兩個底線就不會出事──不死、不逃!妳照顧這個場舍打得再厲害,一個個違規該辦就辦,只要不死、不逃就沒事。」

「我想說,啊?那監獄行刑法的『教化』算什麼?」大熊無奈:「我真的希望監獄能負起教化的功能,但就我們現在的人力跟監所管理員受到的訓練,要做到這事是非常困難的……國家對教化工作的核定你要怎麼算KPI?我們現在算法是你有多少『教化活動』,看人數,一次大型教化人數2–300人,這樣寫出去成績單多漂亮!但大型教化活動對收容人的教化有何效果,沒有人去查核……」

「我們該怎樣對待『人』,就是對待受刑人的態度。」這是大熊的堅持。有些同事知道她的想法,告誡她說這樣一定會把自己搞得很累,大熊也不諱言這真的是很累──「有時候罵人或情緒的宣洩對收容人有效,因為他從小到大可能就是這樣被教育長大的,你如果臭罵他,他會知道這個人的班不能怎樣,但在我的班因為人比較好,他們會耍賴、討價還價……」

只是大熊也記得諮商師告訴過她的:「每個行為背後都有動機,妳要看妳的行為是出於愛或恐懼,如果是出於恐懼,妳困擾的事情有天還是會再發生。」於是大熊便形成這樣的信念:「對人投以善意,雖然未必這人一樣會投以善意,至少可以減輕敵意吧?」

一個受刑人離開以後是否會再回到監獄,這並不是單靠基層管理員的努力就可以影響的命運,大熊也會絕望:「不要想比較快樂,我會想說做這樣的事情連個小水花都激不起來,我想說我們把我們能做的有限的做好的,但當每個人都沒有想多做一點的心情,這個獄政就是一灘死水。」

台灣平均一年有6萬人在監所受刑,這6萬人和他們的家庭成為社會的一大破洞。(新新聞資料照)
「當每個人都沒有想多做一點的心情,這個獄政就是一灘死水」(示意圖,新新聞資料照)

只是工作再怎麼苦悶都還是會有一點療癒,大熊記得有個號稱「戰神」、打遍無敵手再三進出監所的收容人總是抱怨討厭另一個收容人對她笑,她覺得不舒服,但當大熊願意傾聽她的心聲,之後大熊去站場舍,「戰神」竟也會自然地對她笑起來:「我發現她是開心的,從來沒看過她那麼放鬆的表情……後來我們偶爾會說點話,這是少數我比較有成就感的來源,讓他張力不用那麼大。」

「如果說我沒進來這行業工作,可能我碰到也會排斥。」前輩呂宗倫說,確實是進了監所才可以體悟犯罪者的人生百態,也能理解這些被推到社會邊緣者的無助之處。

儘管社會大眾面對受刑人總是高喊「關到死」、「死刑」,大熊還是願意盡力去改變、盡所能接住需要幫助的人,身為社會安全網最後一道防線,她深切希望有天監所人力與工時都能改善,讓管理員更有心力去發揮一點點改變的機會──哪怕那機會再小,並不是不可能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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