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任昌觀點:魔鬼的致命誘惑─造假的學術研究導致澳洲大學教授被判刑

2016-10-29 06: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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澳洲昆士蘭大學(取自YEC國際教育中心)

澳洲昆士蘭大學(取自YEC國際教育中心)

教授或研究員的學術研究成果,可以為他們帶來升等、專利、計畫經費、出國研討會獎助,還可以藉此當上掌控權力分配的政府官員或坐領高薪的企業高階主管。國際上卻也出現愈來愈多因為不實研究行為,而被起訴,甚至被判刑的案例。最新案例發生在10月24日的澳洲布里斯本法院,主角是前昆士蘭大學(University of Queensland)研究員卡洛琳(Caroline Barwood,31歲),她被判刑二年,但很幸運地獲得緩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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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小保方晴子vs澳洲卡洛琳

澳洲的卡洛琳和日本的小保方晴子年紀相當,前者號稱是巴金森氏症(Parkinson’s)專家,後者則是幹細胞專家。此外,前者被澳洲法院判刑,後者卻沒有遭受司法起訴,她們之間尚有幾個差異:第一、小保方晴子的著作刊登在全球頂尖的《自然》,卡洛琳的著作刊登在《歐洲神經內科期刊》(European Journal of Neurology,影響係數3.9,相對的,《自然》影響係數39)。第二、小保方晴子的造假是個人行為,卡洛琳則是被同機構的資深研究員布魯斯(Bruce Murdoch,65歲)帶領且帶壞。第三、小保方晴子的導師及論文共同作者笹井芳樹在2014年8月5日上吊自殺,卡洛琳的資深同事布魯斯則被檢察官拉進法院,幾乎被關入澳洲監獄。

笹井芳樹在1986年畢業於京都大學醫學系,放棄職業醫生工作,而從事醫學研究,在36歲成為京都大學再生醫科學研究所教授。他在2003年轉入理化學研究所,已在《自然》發表九篇論文,是幹細胞研究的傑出科學家。在日本政府支持下,正在從事細胞培植發育再生器官的研究。笹井芳樹是研究中心的「領頭羊」,他的自殺對日本生化科學界帶來重創

論文被撤除後,每一頁面都背註記撤除
論文被撤除後,每一頁面都背註記撤除(RETRACTED)

日本菁英自殺vs澳洲騙子判刑

論文被撤除是學術工作者永遠無法抹去的汙點。笹井芳樹是小保方晴子《自然》論文的共同作者;科學界無法理解的是,為何以研究嚴謹著稱的笹井芳樹會放任讓小保方晴子的研究通過,甚至以共同作者身分背書投稿到《自然》?在笹井芳樹留給小保方晴子的遺書中寫道:「因為心情不好、失眠、偏頭痛等原因造成的,(我的死)與你沒有關係,請一定將STAP細胞再現出來。」他的自殺意味對後許的補救沒信心(小保方晴子正被要求驗證發表的研究過程與結果),卻也在事後被證明研究造假。

笹井芳樹
笹井芳樹

如果東方的學術文化可以稍微偏向西方,偏離東方的集體主義,走向個人主義視角,或許笹井芳樹就不會自殺,繼續貢獻日本幹細胞研究。例如,在LaCour and Green (2014)這篇刊登在《科學》的作品被證明強烈變造嫌疑後,就由Green教授主動向《科學》總編輯提出撤除要求,也承認沒有看過LaCour應該提供的原始問卷結果。Green位居第二作者的事實為他的說法提供正當性,他主動提出撤除論文的道歉信與要求,更讓他得以繼續保持哥倫比亞大學政治學教授的身分,正努力於生產更高品質的研究貢獻,以彌補自己也需要承擔部分責任的學術舞弊。

布魯斯與卡洛琳的案子是由昆士蘭大學校方發現且調查,然後告知期刊單位撤除它們的著作,且向法院提出對他們的詐欺告訴。布魯斯已經被撤除超過四篇作品,卡洛琳則被撤除三篇,卡洛琳的作品都是和布魯斯聯名。當布魯斯在今年四月因為17件詐欺相關案件被判二年徒刑,罪名包含變造研究紀錄、造假、偽造文書與意圖詐欺(false records, forgery, forging documents and attempted fraud);在法庭上,布魯斯承認以上指控以求輕判。

布魯斯與卡洛琳刊登在《歐洲神經內科期刊》的作品聲稱,對巴金森氏症的治療研究獲得突破性的進展。但在事實上,他們聲稱的研究成果被昆士蘭大學舉發根本沒有進行,卻利用造假而刊登的論文募集後續的研究經費。聽審的法官Magistrate Tina Privitera斥責:「你們聲稱的研究給巴金森氏患者錯誤的期待,也誤導其他研究人員。」(參考雪梨先驅晨報Sydney Morning Herald

如果笹井芳樹選擇輕微看重自己所屬機構的團體聲譽,認清自己對小保方晴子過度信任的事實,他可以選擇主動要求撤除發表在《自然》的論文,也徹底釐清所有責任歸屬,甚至進行涉及刑事的調查,讓加害人與被害人的界定更清楚呈現。放下,才可以坦然的重新開始。

昆士蘭大學保住學術聲譽更避免全球醫學界被誤導

年輕的卡洛琳在這起昆士蘭大學的醜聞居於配角,她被指控七項罪名,包含三項詐欺與四項詐欺未遂(attempted fraud)。她不承認有罪,迫使官司多纏訟六個月。最後,她僅被指控七項罪名,遠少於布魯斯的17項罪名,卻因為不認罪,而被判處與她上司相同的二年徒刑,但獲得緩刑。卡洛琳的律師在宣判後對記者表示判決結果合理(fair)。

如果卡洛琳當初承認有罪,她的刑期會更輕,但為了學術生涯,她決定賭下去。事後被判有罪,她也深知聯名造假論文的作者當然須承擔責任,因為她當初可以選擇不涉入,甚至可以選擇離開布魯斯負責的研究中心。

不同於大部分的學術舞弊案件是由讀者發現而舉報,或由期刊主編發現,而展開調查,知名案例是陳震遠兄弟與蔣偉寧前部長的造假審查。昆士蘭大學在發現研究中心主任布魯斯行為有鬼的時候,就主動調查,甚至罕見地提出司法告訴。這個作為讓全球學術界對昆士蘭大學的學術品質反而信任。

學術界的魔鬼誘惑

學術界的魔鬼誘惑有二:第一是為求升等、計畫經費、學術聲譽,而從事造假或變造研究。第二是源源不絕的年輕研究生進入掌控範圍(尤其是朝夕相處的研究生與實驗室),而引發人的慾望。澳洲媒體聲稱布魯斯與可洛琳之間過從甚密(intimately involved)。日本媒體也爆料稱「笹井與小保方有不一般的曖昧關係,兩人被發現在研究室有過分親熱舉動。」

學術研究工作的唯一信仰是追求真理,在納入「人」的特質後,而衍生出人文關懷的詮釋與社會熱誠的規範性研究,這是人文學與社會科學的範疇,追求真善美。大隅良典主張:要求科學研究「有用」,形同宣判基礎科學死刑。因為「有用」這個詞正在戕害社會,基礎科學真正「有用」可能要到100年以後。

學術的「有用」是科技或服務業的創新模式,「有用」就「有利」,民間企業或個人會自動去發掘「有用」的技術或模式。相反的,一旦由納稅人血汗錢支應的國家學術活動往「有用」方向靠攏,就會衍生出對哪個政黨「有用」?對哪行業「有用」?對哪些人「有用」?對自己人生尚不曾達成的慾望是否「有用」等各種算計?這些慾望包含支配權力的滋味、物質財富的體驗、進口豪華轎車的代步、小白球的揮桿痛快、青春肉體的嚐鮮,或者是君臨天下、萬民擁戴的虛榮感。

*作者為德明財經科技大學財金系助理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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