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春鴻觀點:你相信「討厭度」嗎?

2019-11-03 06: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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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持度」和「討厭度」是不是兩個相對的指標呢?你會因為對某一個候選人的「討厭度」比較低,而把票投給他嗎?(圖取自Pexels)

「支持度」和「討厭度」是不是兩個相對的指標呢?你會因為對某一個候選人的「討厭度」比較低,而把票投給他嗎?(圖取自Pexels)

總統選舉,剩不了七十天,已經進入白熱化了。最近我們看到的民調,不只是有「支持度」,還出現「討厭度」。有人說,韓國瑜民調越來越低,輸的不是「支持度」太低;而是「討厭度」太高;呂秀蓮感到欣慰地說,雖然現在她的「支持度」並不高;但她的被「討厭度」卻是所有候選人當中最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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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國小說家法郎士(Anatole France,1844-1924)曾說:「女人必須作出選擇 : 與女性喜歡的男人在一起則不可靠;與女性討厭的男人在一起則不幸福。」(A woman must choose: with a man liked by women, she is not sure; with a man disliked by women, she is not happy.) 的確,喜歡和討厭一個人,也許很主觀;一旦必須二選一,還真是三心二意,無從下手。雖然選總統不是選老公,但是「選擇」本身就是冒險。婚姻幸不幸福,因素複雜,關鍵有時不只在你的阿娜答,鬧翻的原因有時是惡婆婆、壞妯娌的排擠虐待;同樣地,選了總統後悔,原因有時也不見得是選錯了「頭家」,而是他政黨底下那群狐群狗黨雞犬升天之後,把一鍋湯弄糊了、搞臭了,使你無法忍受。

分手後還執意要挽回這段感情?你該想想這點(圖/Unsplash)
法國小說家法郎士(Anatole France,1844-1924)曾說:「女人必須作出選擇 : 與女性喜歡的男人在一起則不可靠;與女性討厭的男人在一起則不幸福。」(資料照,Unsplash)

「討厭度」使你「實在投不下去」?

「支持度」和「討厭度」是不是兩個相對的指標呢?你會因為對某一個候選人的「討厭度」比較低,而把票投給他嗎?你會因為對某個候選人的「討厭度」太高,而只好勉强票只好「含淚」投給另一個「討厭度」比較低的人嗎?「支持度」和「討厭度」,哪一個是你最後決定投票給誰的關鍵因素呢?

一般來說,「支持度」是比較具體的。當我們支持某一個人。理由應該比較明確。就總統選舉而言。通常是他或他的政黨的某些基本主張跟你是接近的,基於對他或他所屬政黨的信任,你願意把票投給他。相對於「支持度」,「討厭度」似乎就比較和主觀的情緒、感覺有關。為什麼討厭一個人。有時候是說不出理由的。當你走進投票所到最後一刻確定要投給誰的時候,彈指之間影響你的,你相信嗎?應該是「討厭度」。有人問你為什麼不投給他?你脫口而出的,可能是「實在投不下去」。

既然「討厭度」那麼重要,我們似乎有必要好好的去探討一下,為什麼我們會討厭一個人。我們討厭他什麼?討厭得有沒有道理?它應不應該成為我們選擇一個重要的領導人,支配我們思維的最大原因呢?

討厭他的臉

我們對一個人的第一印象,經常是他的臉。「顏值」高的人,在社交上佔便宜是不爭的事實。不過,我們選的是總統,如果你只因為某人「望之不似人君」而不選他;去選一張你喜歡的臉孔,你不覺得有點荒謬嗎?何況貌似忠厚的人,有時候是心存詭詐的;尖嘴猴腮的人,反而可能是良善之徒。以貌取人的話,可能會造成誤判。

歷史上選總統,選民以貌取人的情形並不少見。最有名的是1960年尼克森和甘迺迪對壘。據說就是尼克森長得太醜了,而甘迺迪因長得很帥而出線。現任的南韓總統文在寅、加拿大總理賈斯汀·杜魯道(Justin Trudeau)、墨西哥總統恩里克·潘尼亞·尼托(Pena Nieto)、法國總統馬克宏(Emmanuel Macron)、冰島總理布亞尼·本尼迪克特松(Bjarni Benediktsson, Jr.)、希臘史上最年輕的總理阿列克西斯·齊普拉斯(Alexis Tsipras)等,他們都是帥哥,有的三十幾歲就當選總統了。

總統的「顏值」耐不耐用呢?曾經「支持度」高達83%的文在寅,去年地方選舉後因南韓經濟、就業、民生都出了問題而支持率持續下滑,最近正負面評價都只在40%左右;當年超高人氣的加拿大自由黨(Liberal Party)總理杜魯道,如今卻因難民政策和多重政治醜聞,讓這名「自由派金童」的帥氣總理名聲與威望大幅下滑。杜魯道被TIME雜誌公開一張昔日照片,他把臉、手、頸部塗成棕黑色,頭戴阿拉伯頭巾,扮演「阿拉丁」,被認為具有冒犯、種族歧視,引起發軒然大波,使10月底加拿大大選充滿變數;黃背心運動如雪球般愈滾愈大,巴黎已淪為大規模示威的戰場,總統馬克宏民調跌到史上新低;潘尼亞·尼托因墨西哥層出不窮的暴力問題而形象大受打擊,墨國毒品集團交戰激發血洗行動爆發2萬多起殺人案創下紀錄,也使他灰頭塗臉。齊普拉斯因希臘經濟太差,治國無方而被趕下台。可見總統的「顏值」並不耐用。

南韓總統文在寅15日發表光復74周年演說,宣稱要在光復百年時(2045年)達成「一個韓國」。(美聯社)
曾經「支持度」高達83%的文在寅,去年地方選舉後因南韓經濟、就業、民生都出了問題而支持率持續下滑,最近正負面評價都只在40%左右(資料照,美聯社)

討厭他說的話

我們每天說的話,大概可分成檯面上的話和私底下的話。既然出來選總統,他們面對堵麥的記者、看著鏡頭,他們所說的話一定是檯面上的話,而這些話往往也不是從他內心裡面講出來的,甚至很多都是幕僚先幫他預備題庫。當候選人在公開的場合說出一些極為不合邏輯的話,或是和事實有明顯差距的話。就可能是在他的題庫裡面,沒有準備的問題。在不得不回答的情况下,這時候,他的話,非常有可能想要掩飾一些什麼事。不過,對於一些老狐狸、喬王,他會有很多忽悠人的說話技巧,包括實問虛答、避左右而言他,能說一些外交辭令的空話。此外,我們看到的這些話大都是被媒體或敵對方斷章取義的,說話的前後情境與詞彙一般沒有被還原。

「這個政府是有史以來最遵守財政紀律的一個政府。」(膨風水雞刣無肉)

「所謂水果茶,當然是希望天然的最好,但是如果加了政治味就不好」(栽贓)

「只要有我在,不用擔心台灣變成第二個香港」(誇張)

「不要為了選舉,貶抑台灣很好的信仰(拜廟)文化。」(詆毀)

「起厝起一半,師傅不能換!」(吹牛)

「所有的不滿到我為止,改革的陣痛我會承擔。」(假話)

「在人民同意、安全無憂兩個前提下,如果有機會當選總統,一定重啟核四。」(空話)

「終於有一支麥克風可以講得出聲音!等一下再跑一個宮廟,如果那個麥克風還是講不出話來,我就懷疑是(某某)黨在動手腳。」(栽贓)

「選舉的最大秘密就是,票多的贏,票少的輸,就這麼簡單」(空話)

「選一條經濟都能獲得幫助的發財道路,沒必要選擇貧窮、經濟不好的道路,選擇快樂的路、不要選擇痛苦的路。」(廢話)

「(地方派系)很多都是我知道,但不認識、不熟悉;大部分的人是認識不熟悉,或知道不認識,像在新竹、苗栗、彰化等地,很多人是認識不熟悉。」(數來寶)

不過,總統大選如果候選人不「練肖話」,難道要他們當「老實樹」說真話嗎?許多選民,很容易會受到一些聽上去富有親和力、令人讚歎的詞語所迷惑,我們姑且把這些詞稱為「時髦詞語」(buzzword)。乍聽上去,這些詞的所指好像是一些非常明確而具體,但實際上,這些詞往往最弔詭,它們幾乎都在設下陷阱,捕追最多的「獵物」。

招牌水果茶必點!(圖/一芳水果茶@facebook,Klook提供)
「所謂水果茶,當然是希望天然的最好,但是如果加了政治味就不好」(資料照,圖由Klook提供)

討厭他的動作

一個人的嘴,可以說謊;但是人的整個身體都要「說謊」就沒那麼容易了。當政治人物發現嘴巴說的謊不夠令人信服的時候,他會很自然地要身體配合「說謊」,身體的說謊靠的就是「動作」。動作「說」起謊來,確實比話語要有說服力,因為那是你「親眼所見」,而不是聽他胡扯的。要做出蠱惑人的動作,其所要使出的勁兒,要比「練肖話」要大多了。若是可以測量一個人的注意力跳躍的頻率;可以測量一個人眼部肌肉的功能、心靈的擺動和一個人為了在街道的流動中直起孔武有力的拳頭來而必須付出的種種辛勞,這個數值將是奇大無比,非常人演得出來的。這個「動作」的完成後,此人什麼事也不必幹,就可以做出巨大的成績來。

如果你認為,一個人的動作要優雅或誇大才能受人喜愛,那就錯了。「鐵獅玉玲瓏」也能打出一片天,一切要像演戲,有戲感才有鏡頭價值。當一個人在覬覦某一地位時,在得手前後必須見機做出不同的肢體語言,在其他生物中是無法找到這麼會演戲的物種。不過,這些動作有人喜歡,就有人討厭,如何搔首弄姿才能博得最多人的喜愛,必須要找到最大公約數演出。

討厭他的朋友

要幹點壞事的人,一個人是幹不了的,總要一群豬隊友一起敲鑼打鼓,才能把壞事幹得轟轟烈烈。一般而言,豬隊友有兩種截然相反的行事方法,卻總能殊途同歸,製造麻煩。要麼,讓那些明智的人生活難以為繼,無法施展抱負;要麼,為那些害群之馬鋪平道路,幫助他們達成危害大業。因此,當我們不能從一個人的臉孔、表情、動作,以及他所說的話研判此人是忠、是奸,還是半忠奸時,從他的豬隊友進行考察,確為一策。

豬隊友對一整盤棋的危害,往往比那被困在「田」中的紅帥、黑將要壞得多。第一,豬隊友的數量永遠比想像的要多,這一點「豬隊長」比誰都清楚,他每天都渾身不舒服,因為身處「有許多令人討厭的演員的舞臺」(a stage with many lousy actors);第二,此人是否是豬,表面不容易辨識,其與這隻豬任何特性無關,不容易抓到他;第三,豬隊友損人不利己,甚至同樣害己,因此不要只在拿到好處的地方搜找豬隊友,也要在把錢忘在火車上的是誰當中找豬隊友;第四,豬隊友潛在的危害性常常被低估;第五,在各種不同的人中,豬隊友是最危險的一種。

2019年,南韓出現養豬場豬隻與野豬感染非洲豬瘟,動保團體呼籲人道處理(AP)
豬隊友對一整盤棋的危害,往往比那被困在「田」中的紅帥、黑將要壞得多。(資料照,AP)

討厭他的過去

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弗雷德里希·哈耶克(Friedrich August von Hayek,1899-1992)曾說:「共產主義是愚蠢的,因為計劃經濟不可能實現;資本主義是愚蠢的,因為『無形的手』根本不存在。」共產主義和資本主義都是愚蠢的,難道三民主義才是聰明的嗎?歷史上有很多聰明的人,他們的思想在一生當中都曾經過幾次巨大的改變。以今日之我,挑戰昨日之我,咬著別人過去曾說的什麼話,現在硬要他兌現那些話,往往是沒有必要的。

過去臺灣的228事件,被國、民兩黨「消費」得非常可怕。在288口述歷史洋洋灑灑數大本書當中,有很多人把自己說成英雄。其實真正的英雄反而是一些現在連名字都不被提及的臺灣共產黨員。這些愛鄉土、愛國家的熱血青年,現在國、民兩黨都不願意提起他們,只因為他們是「共產黨員」。只剩下大陸的中國共產黨才紀念他們。

我的一位忘年之交劉捷老先生(已逝),他年輕的時候,是一個愛鄉土的文學青年,日本時代被日本人抓去關;中日戰爭開打,他是一個民族主義者,所以到大陸去想參加抗日戰爭,中國人看他會說日本話,認定他是漢奸,又把他抓去關;光復之後回到臺灣,國民黨看他從「匪區」回來,認為他是匪諜,再把他抓去關。他的一生等於是臺灣現代史的寫照。劉老先生年過九旬之後寫的回憶錄沒有人要刊載,我當時主編的臺灣新聞報「西子灣副刊」特別全文連載。這本回憶錄【我的懺悔錄】書中,完全沒有對把他抓去坐牢的三個政權說一句抱怨的話。回憶錄連載完了之後,有一個「外省人」蔡文甫先生開的「九歌出版社」主動說要幫他出版,劉捷老先生和我都感到非常欽佩,因為當時沒有一個「臺灣派」的出版社主動說要幫他出書,卻被「外省人」搶先出版。

考察一個人的過去,並非沒有意義,但是要用一種「同情的理解」(sympathetic understanding)的態度去看人的過去。

一個有「黑底」的人可不可能改過自新做個好人呢?當然可以。更何况他所謂的「黑底」也是你說的;一個被人洗腦,對歷史消化不良的你所說的。當一個人重新站到公眾的舞臺上時,我們應該考察的是現在的他,而不是去翻他的舊賬。至於他爸爸他爺爺,在日本皇民化時代是不是改日本姓名,也都跟他無關了。否則這樣窮追猛打,臺灣就剩不了幾個好人了。

討厭他的人格

因為政黨的利益,臺灣的歷史,被國、民兩黨扭曲得十分厲害。因此,想要從歷史的脈絡去考察一個人,當做你是不是欣賞他或討厭他的依據,就變得十分繁瑣而不容易。但是一個人的人格則是比較理性供人考評的基準。

人格的塑造有其連續性的歷程。一兩次經歷中學習的熱情或詭詐,滲透在日常生活中,有的遭到打擊而熱情幻滅;有的則因欺瞞有術而詭詐成功。這一次又一次的正負能量的累積,慢慢的才成為「人格」。要判定一個人的「人格」高下尊卑並不容易。臧否忠奸善惡,只從當事人一兩次經歷中挖掘,並不嚴謹;必須從他每次的經歷中更深入地體驗、收集更多資訊、從更多角度反思;也許還有必要從多重偏好的角度反思;還有必要在經驗資料之外補充虛擬經驗資料,使用「近乎歷史」(near history,意思是,很有可能發生但實際上沒有發生的歷史)和「假設歷史」去考察。這樣,把經驗轉化成理解、把理解轉化成行動的過程,才能推斷出真相 。輕率的去否定一個人的人格是錯誤的,而且是不道德的。

對政治人物的人格,大眾常要把它和「誠信」綁在一起,對此最好也要稍作區隔。如果他說謊,而且一直欺騙是為了自己的好處,當然是人格有問題;如果他技巧性地說話是為了公眾的利益,把它當作政治策略,不妨就放他一馬吧!

討厭他的年齡

在《格列佛遊記》中,當小人國的利立浦特們搜查主角時,是如此描述他的懷錶的:「我們認為,這要不是什麼不知名的怪物,要不就是他崇拜的上帝。我們更趨向於第二種可能性,因為他對我們說他在做任何事情之前都要向它請教。他把這件東西稱為先知,而且說他這一生不管做什麼都由它來指定時間。」如果候選人的能力是足夠的;他的人格是高貴的,我們卻只因為他年齡比較老而討厭他,那是沒有道理的。相反地,我們「做任何事情之前都要向它請教」的是時間,是年齡;致勝的關鍵,經常是時機與智慧。

年齡應不應該在選舉當中成為被考慮的因素?與其考慮一個人會不會太老,以致不能承擔公共事務;不如去考察他的健康狀況。如果他活力十足,那就沒有年齡的問題。台灣話不是說 : 「棺材是裝死人的,不是裝老人的」。只要你研判,他可以活跳跳活四年,就不必嫌他太老。何況,你嫌人老,不也可以嫌人太嫩?帥哥嫩男都可以當總統,你不嫌他少不更事,幹嘛嫌老人?每一個年齡都有「玩具」;老人的玩具是聊聊他們年輕時的玩具。眾多老人之中,只有一種老人令人無法忍受,就是開口喋喋不休只提當年之勇的老人。因此,如果我們不在乎人老,指的是那些跟得上時代,天天都有新思想的「白頭新人物」。

研究證實,老人失智與常見處方藥存在高度關聯性。(截自世界衛生組織網站)
與其考慮一個人會不會太老,以致不能承擔公共事務;不如去考察他的健康狀況。如果他活力十足,那就沒有年齡的問題。(資料照,截自世界衛生組織網站)

十全十美是令人生厭的一件事

我們喜歡支持一個人,有時是理性的;多時是盲目的。同理,我們討厭一個人,有時是理性的;多時也是盲目的。做為選民,不要一直跟著感覺走。何況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人,即使被你找到了去喜歡他、支持他,或許也不甚耐用吧!正如左拉(Émile Zola,1840-1902)所說的 : 「十全十美是這麼令人生厭的一件事,至使我常常後悔自己戒除了抽煙的習慣。」

*作者為文字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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