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日武觀點:從研究方法與心理學素養看輔大性侵案爭議

2016-10-02 06: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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輔大性侵事件並未因夏林清還原真相記者會而畫下句點。(資料照/蔡耀徵攝)

輔大性侵事件並未因夏林清還原真相記者會而畫下句點。(資料照/蔡耀徵攝)

在進入司法程序之後,輔大性侵案本應靜待司法判決,但事實上卻鬧得沸沸揚揚,不但讓被害者身份持續曝光,而且還出現輔大社科院院長夏林清「橫眉冷對千夫指」,但抵死不肯「俯首甘為孺子牛」的言行。對與略通研究方法與心理學知識的我而言只能苦歎:濫用研究方法,棄研究倫理不顧,甚至缺乏專業,根本不夠資格做研究或執教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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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部分人不熟悉性平法相關法規,更不知道該性侵案的詳細歷程,因此身為爭議焦點的夏林清自認為受到「網路霸凌」,指責眾多的批判者是「正義魔人」。確實,沒有幾個人有興趣與時間去詳閱十萬字的逐字稿,更遑論在其中推敲可能的真相為何。然而,略通研究方法和心理學的人都可以輕易指出,根本就不應該由輔大心理系藉著解讀不同的自述版本來「還原真相」!

這當中有兩個關鍵。其一,輔大心理系和做研究一樣企圖找出「真相」,實際使用的蒐集資料方法是要求相關人員自述,然後由心理系師生來分析各種版本的資料。這個過程表面上確實符合質性研究應有的程序,但實際執行上卻出現明顯的偏差。根據媒體揭露的現場對話錄音,參與的成員竟然質疑受害者的版本「可能發生誤讀」,而在受害者反駁之際,現場居然還冒出「放尊重一點」的斥責…見微知著,這個不可思議、荒謬絕頂的事實徹底暴露出,輔大心理系根本就不是想要「還原真相」,否則不可能會容許這類可能干擾自述內容的質問出現。

更重要的是,這個「研究」也暴露出夏林清等人棄研究倫理不顧的事實。我們不會輕易相信藥廠宣稱新藥對人體無害的研究發現,因為其中有明顯的利益糾葛,這個基本原則當然也適用於對這個性侵案的「研究」。顯然,基於校系聲譽的考量,輔大心理系師生在這個案件中並非客觀中立的研究者,而是有明顯利益糾葛的關係人,於是過程與結論都可以想見…過程中有可能試圖讓受害者懷疑自己的評斷是否正確,結論中有可能選擇有利於輔大心理系的資料解讀途徑。

輔大心理系當然可以嘗試藉由研究來還原真相,但絕對不應該自己主持整個研究過程,從而扮演「球員兼裁判」的角色。正確的抉擇應該是委託沒有利害關係的第三者來進行,而且必須是與輔大心理系沒有直接或間接關係的第三者,否則正如同官場的「官官相護」,研究發現不太可能達到還原真相的目標。

要求受害者為其自述版本辯護則是第二個關鍵所在。當研究者承認個人可能誤讀的同時,也就等同於接受詮釋主義的研究哲學,研究者可以在不同版本的自述中試圖還原真相,但不能在蒐集資料的過程中預設結論…在詮釋主義之下,每個人的解讀都是他自己所知道的真相,研究者所要做的是在不同的片段中找出最合情合理的真相,絕對不容許在當事人自述過程中提出否定對方的質疑。

夏林清所言的「去脈絡化」是指排除個人的主觀看法,這點確實是研究工作者想要達成的目標,但這個工作是藉由研究者客觀中立的蒐集與解讀資料來完成,而不是要求自述者保持客觀中立…因此如果夏林清確實曾對受害者說過「不要亂踩上一個受害者的位置」,就顯示只有兩種可能:夏林清根本就不懂質性研究方法,或者夏林清明知故犯的試圖影響原始資料。

在現場對話中質疑受害者的版本,而且不容許受害者反駁,當然有可能是學生「護系心切」所致,但這段對話應該就是讓網路鄉民怒斥為「公審」的關鍵之一。如果整個對話過程都如同研究方法教科書所述,研究者很清楚自己的無知,謙虛的就教於當事人,那麼絕大部分的網路鄉民應該不會這麼反感。

輔大心理系主任未能在現場對話中立即制止脫序的質疑指責,反而在結束階段致詞時表現出沾沾自喜的言談,反映出他並不覺得這個過程有什麼不對…換言之就是,系主任或則對研究哲學和資料蒐集方法之間的關聯毫無認識,或則也是因為「護系心切」而明知故犯的任由這類脫序行為發生,前者顯示他不夠資格做個質性研究工作者,後者則顯示他不夠資格做個教育工作者!

即使「情慾流動」和「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等言論確實是被誤讀,其他許多事實還是顯示夏林清等人不夠資格做個研究或教育工作者。例如,夏林清等人居然會讓受害者直接面對200位可能深具敵意的心理系學生,而且理由居然是讓全體師生藉由真實事件來「學習」–難不成「教育心理學」告訴他們,應該藉由公開別人的傷痛來學習,而且是必定各說各話、讓女性受害者慘遭第二次傷害的性侵害事件?同理,夏林清無視輔大「不要再做爭辯」的公文,持續在媒體和網路上辯駁與反擊,或許其心中有「不信公義喚不回」的委屈,卻忽視了她自己的言行正反映出心理學上的經典發現–我們經常自認為比社會上多數人都來得高明,但實際上很可能並非如此!

以持續辯駁與反擊而言,夏林清顯然想要以「她最清楚整件事」來掌握事件詮釋權,但顯然高估了自己的權威,低估了網路鄉民的自主思考,同時也忽略了民眾建構出知識或信念的心理機制。包括網路鄉民在內,民眾確實不可能花上數百甚或數千個小時,在為數眾多的報導、論述、貼文、甚至逐字稿中尋找真相,但民眾不會因為資訊不足而持續保持客觀開放,而是每個人都建立一套自己的評估標準,甚至對不同的議題會有不同的標準,例如「只有立場、沒有是非」就是國內許多政治人物、學者專家、和一般民眾對於藍綠之爭的評估標準。

我只是需要工作餬口的升斗小民,當然不清楚輔大性侵案全部的來龍去脈,但既有知識和倫理思維能夠告訴我可能的是非為何,而證據則顯示這兩者都指著同一個方向:具備基本研究方法與心理學知識的人,不應該會出現夏林清等人這類的言行,因此夏林清等人既不夠資格做個研究工作者,也不夠資格做個教育工作者!

*作者為國立大學博士,現任文化事業顧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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