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最近有兩則新聞都與「臉部識別」緊密相關：人工智慧（ＡＩ）換臉App“ZAO”和大學教室引入人臉識別──相比前者所掀起的輿論風暴，後者受到的關注卻很有限。但其實兩則新聞都牽涉隱私權爭議，以及如何有效保護「生物特徵資訊」不被洩露的問題，區別只在於：當一款爆紅的App要求讀取臉部特徵時，很快引起公眾的警惕與質疑，但當要求來自學校等機構時，人們卻似乎不那麼在意。
授權業者可任意使用的霸王條款
ZAO是在八月三十一日凌晨突然竄紅的。當天上午它成為中國區App Store下載量排名第二的娛樂類App。ZAO主打「影片換臉」：用戶只要上傳自己的照片，就可以用ＡＩ換臉功能，將各種知名劇集中的演員換成自己的臉，再分享到朋友圈，實現「和偶像同框」。
ＡＩ換臉技術並非ZAO首創。早在二○一七年底，「換臉影片」就出現在國外的Reddit網路論壇上，該代碼技術的創始人是一位以deepfakes為ＩＤ的用戶，因而代碼開源後也被稱為Deepfakes。
Deepfakes近年的濫用，小到給情色電影的女主角換臉，大到竄改臉書創辦人祖克柏（Mark Zuckerberg）的影片。據《華爾街日報》（The Wall Street Journal）報導，就連美國政府都要抵禦Deepfakes擾亂總統選舉或是股市行情的可能性。不過ZAO所指向的ＡＩ換臉，主要還是零門檻、以自娛自樂為目的，其功能也非常單一：一鍵換臉生成「和愛豆演對手戲」的影片，再進行分享與擴散──因為ZAO本質上就是個社群網站。
但很快就有微博紅人指出「人臉數據」做為生物識別資訊的特殊性與重要性，「別看你今天玩得開心，過段時間你的支付寶就有可能被盜刷臉了？」
被提醒的網友們翻出了ZAO的用戶協議，發現其中竟有這種條款：「同意或確保肖像權利人同意授予ZAO及其關聯公司全球範圍內完全免費、不可撤銷、永久、可轉授權和可再許可的權利。」──換言之，一旦用戶上傳自己的照片，就等於授權ZAO可以永久、任意地使用這些照片。那麼有朝一日發現自己的形象被盜用去做任何事都有可能。
課堂上每隔三十秒「刷臉」監測
百度執行長李彥宏此前說「中國人對隱私不敏感」曾備受熱議，而這一次，ZAO所面對的恰恰是對隱私權足夠敏感的大眾。由於中國大陸的移動支付、身分認證等技術發展得非常迅速，所以臉部特徵、指紋等個資洩露的潛在風險不堪設想。因為照片數據所牽涉的臉部特徵一旦洩露，連法律都難以有效保護，屬於「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從全網刷屏到引發輿論風暴，ZAO只用了短短一天，很多人剛打算跟風下載，就發現其運營團隊已經出來公開致歉了。然而，與ZAO在微博上的熱度相比，《新華社》微博在九月二日所發布的一條〈高校試水 教室人臉識別〉的秒拍影片卻並未招來軒然大波。
這條微博指出，南京的中國藥科大學新學期正全面引入人臉識別技術，不但在校門、圖書館、宿舍安裝「刷臉」門禁，教室內也會安裝攝影機「刷臉」進行考勤──這也意味著在校內實現了三六○度無死角臉部識別與監控。
事實上，早在去年搜狐新聞極晝工作室就以〈被教室天眼掃描的中學生〉一文，報導杭州十一中學的「人工智能化」管理系統。杭州十一中學一七年推出了號稱全球第一個刷臉吃飯的食堂後，又建置國內第一台刷臉自動購物機，進而又再把刷臉技術延伸進教室，美其名曰「智慧課堂」：課堂內的攝影機每隔三十秒就會掃描一次全班同學的臉部表情，再用「痕跡跟蹤，行為分析」，幫助老師監測學生們是否專心聽講。
報導指出，這一系統處在試運行階段，為防止資訊外洩而使用本地服務器，運算結果也只做為課堂效果的參考。
校方辯大數據管理不涉隱私
學校高層更向搜狐記者解釋，因為攝影機沒有存儲影像的功能，系統也並非針對個體而是為了管理大數據，所以不存在隱「私」問題。
類似的「校園智能化」系統，由於未在全國廣泛普及，因而針對具體個案中是否存在不合理收集生物特徵信息的情形，除了當事人之外，多數大陸網民都並不關心，最多只當做是茶餘飯後的奇聞而已。
刷臉系統進駐大學校園全程採集臉部特徵所引起的輿論爭議，卻遠不及一款娛樂化、社交化的ZAO上傳一張相片來得猛烈。這說明中國人對隱私太過敏感抑或太不敏感呢？又或者是人們對虛擬世界裡的隱私權相當在意，反而對現實世界中無處不在的隱私灰色地帶毫不設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