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剛專文:回應「網紅」朱宥勳

2016-09-08 0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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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映真的《將軍族》是70年代知名度最高的禁書之一。
陳映真的《將軍族》是70年代知名度最高的禁書之一。

清華台文所的「台灣文學」教育竟是不區分現當代的嗎?

朱同學寫文章不老實。明知道我說的是當代,卻故意把賴和等人拿來摻和。知道理虧,於是他接著說:「就算把範圍限縮到戰後,也至少淹沒了鍾肇政、鍾理和、葉石濤、李喬等人。」用朱先生的俏皮話,這是「有寫有保佑」嗎?什麼跟什麼?這幾個人和魯迅傳統、五四傳統有啥關係?──除了用白話文寫作!這是老師您開的書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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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先生想用郭松棻這一案例來挑戰我的那個「孤獨繼承」的說法。我很高興,如果這樣,那陳映真就不孤獨了,那不是更好嗎!難道我會希望這個傳統總是要死不活的不絕如縷嗎?但郭松棻的寫作位置與戰鬥位置是長期地在「當代台灣」嗎?在「道德性、時代性、思想性,政治性」各個方面上,郭松棻是一個和陳映真並駕的作者嗎?我希望是,而我希望我被朱老師糾正。我希望,有一天,我也能像「過於熱愛」陳映真一樣,也「過於熱愛」郭松棻。

然而,朱先生並不愛郭先生。他推出郭松棻,僅僅是──「為了論證的緣故」(for argument’s sake)。他對於「寫實主義的文學傳統」、對於他所謂的「左統」,所可能體現的某種「價值階序」,表示他「當然完全不同意」,但他選擇「暫不在此進行挑戰」,他只想告訴我,除了陳以外,的確還有第二人。

朱先生說我「過於熱愛」陳映真,而根本原因在於我和陳映真都是「左」、「統」。這在他的「價值階序」裡是必然墊底的。

但朱先生愛過誰呢?

他愛「右」、愛「獨」、愛「台」、愛「太陽花」嗎?他都不愛。他只愛「新」。於是他為他所鍾愛的「現代主義」下了一個定義,只有符合「銳意創新,對傳統的創造性破壞,旨在透過『新』來震撼讀者」這樣的標準的,才是「現代主義」。「新」與「舊」,「現在」與「過去」,「現代」與「傳統」於是都處在一種不可調和的二元對立上──而這是我們當代台灣朱子的深具台獨意義的文藝形上學。在這個標準下,全台僅僅有王禎和、七等生、舞鶴、施明正、王文興,這五個人「或許比較可以算是」現代主義者。咦,是不是少了一頭牛啦?

而我所熱愛的陳映真「本來就不是現代主義者,因為睽(此處錯字照抄)諸文學史,他的創新程度並不大」。而陳映真1970年代下所經營的「華盛頓大樓」系列,竟然因為陳映真「力圖滌清作品中的『現代主義式寫法』時」,而陷入到「拙劣不堪的生涯低點」。

現在的年輕人,或是「網紅」,都是這麼傲慢嗎?口氣都這麼大嗎?左手拿著「他的文學史」,唸唸有詞裝逼,右手拿著一把劍(當然也是他的),左揮右砍發狠,把他的老師級的人物陳芳明先生所著的「台灣新文學史」給顛覆了,把陳老師努力送上「現代主義」封神榜的那麼多作家給墮了,因為根據那嚴以待人的朱小說家,台灣其實是沒有「銳意創新」的「現代主義者」的,而方才舉的那幾位,也不過是「或許比較可以算是」而已。

唉,說簡單回應,一寫就寫了這麼多字。耽誤了午餐,不值得。但我的確也學到了一點寶貴的教訓:當代網紅就這種人格心性與知識水平嗎!以及一點質疑:當代的台灣文學所的專業教育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了?當然,我知道,這不是朱先生以及清大台研所的問題,至於是什麼問題呢?請參考拙作『XXX』,在此不贅述。

*作者為東海大學教授。授權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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