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在小的時候，有一次父親出差回來，帶回來了幾個漂亮的碗盤，而且還有一個彌羅佛的瓷像。那個時候年幼無知， 對碗盤瓷器的印象不深, 可是那一個挺著大肚子，滿面笑容，露出肚臍的彌勒佛像，使我趨之若驚。佛像擺在客廳書架上，每一次進門，就會和這一個大瓷像打一個照面，也使我不免多看他幾眼， 對佛像瓷器上的神情， 終世不忘。
父親說這是有名的景德鎮瓷器。由是，「景德鎮」這三個字便牢牢地烙印在我的心中。根據維基百科的資料：「民間傳說北宋時期，昌南瓷器憑其材質優良，獲時任皇帝宋真宗徵為御用瓷器--------所有瓷器產品僅供朝廷使用，並於西元1004年以其年號「景德」把昌南鎮重新命名為景德鎮。大約如此原因，景德鎮的瓷器成為中外馳名的中國瓷器之都。景德鎮瓷器非常精美，富有「白如玉，薄如紙，聲如磬，明如鏡之譽。」
土耳其在古代是奧斯曼帝國，1299年建國時，正當中國元朝時期。土耳其蘇丹在1453年占領伊斯坦堡，開始興建托普卡帕皇宮，150多年之間，中國瓷器陸續進入土耳其奧斯曼帝國，而在托普卡帕皇宮建成後的又400年間，中國瓷器又在以各種不同方式進入中東收藏，從而構成了這一萬多件的豐富寶藏。
土耳其托普卡帕皇宮收藏的中國瓷器，是世界上品質最佳、數量最龐大的巨藏。六百多年來，中國外銷西亞的各類風格樣式的瓷器，都可以在這批藏品中找到代表作。當時的奧斯曼皇室和貴族豪門，爭相購藏，以炫富奢；蘇丹國王給臣下的賞賜品或臣民呈獻蘇丹的貢品中，必有中國瓷器。土耳其的伊斯坦堡托普卡帕皇宮現在被改為中國瓷器博物館，土耳其旅遊時，在伊斯坦堡看到成千上萬的中國古瓷器精品的展覽和收藏，令我想起了江西的景德鎮。所以對我來說，景德鎮不只是一個地方的名詞。對我來說，景德鎮代表一個歷史的傳奇。
80年代。我在麗思卡爾登酒店（Ritz Carlton）任職的時候，興建在紐約第59街（或稱南中央公園街）紐約麗思卡爾登酒店。 那一個時候，麗思卡爾登酒店不如今日的平民化，是影星伊莉莎白泰勒或是美國總統雷根夫人在紐約下榻的酒店，酒店大廳牆壁是由英國倫敦空運來維多利亞時代的古董。酒店所用的物品極端講究，大至餐廳牆上所掛的畫家的真跡，是屬於藝術博物館的收藏，小至放咖啡杯的小碟子 。友人亞蘭瑞伯恩（Alan Reybourn) 曾任職紐約豪華百貨公司布魯明黛爾（Bloomingdale）的資深副總裁。他告訴我說，放咖啡杯的小碟子一個價值50美元，是英國最好的瓷器。他說英國的瓷器世界有名， 所以我到英國開會的時候，也要去逛逛瓷器市場。那些絕美的英國瓷器每一件都是經典，英國瓷器已經是世界瓷器中的主流。
英國瓷器已經是世界瓷器中的主流，這一個說法是我震驚。咱們中國的景德鎮呢？
在夏威夷中國城一個鬧市的街角，一個店 「景德鎮瓷器」開張了，店主在店面上。放置了「瘋狂大減價，清倉大減價」的橫幅。說起清倉這兩個字，可還真的不含糊。因為，沒有多久這一家景德鎮店的店面就結束營業，人去樓空。只是不久，「景德鎮瓷器」又在同樣的地址開張營業，清倉大減價的橫幅照舊，各式瓷器的商品照舊，只是店主換了另一撥人。再不久又真正的清倉了，店面關閉，等待下一撥的人馬。活像是一次又一次的輪迴。
和一位李姓店主談起，發現基本上他們不做廣告，只是從景德鎮進一批貨，來夏威夷賣完為止，做法猶如遊擊戰。如果沒有賣完， 就一而再，再而三的大減價， 如此，我們偉大中國景德鎮的瓷器，在夏威夷，在有如夜市場攤販上賤賣。和中國的的表兄弟「英國的瓷器」 相比，景德鎮瓷器已經進入年老珠黃的境界。今天的景德鎮和筆者幼年時心中的景德鎮已經是天淵之別。
華人在美國做生意往往忽略廣告的效用。銷售費用在美國的企業中，是一筆必須開銷的預算費用。筆者昔日在假日酒店公司（Holiday Inns Worldwide）任職的時候，每一個假日酒店無論它的收支是否平衡，必須向總公司交納收入3%的銷售廣告費用（advertisement Assessment）。請試想，假日酒店系統內三千七百家酒店營業收入的3%作為集體的廣告費用，這是一個多有威力。多膨大的廣告預算。所說3%的銷售預算是指所有加盟的店家，集中火力，來做銷售的廣告。另外，以筆者的認知，平均每家假日酒店的銷售部門費用預算，要占到全部收入的10%的12%。中國的王麻子剪刀店可能有150年的歷史，可是店再有名，在150年以後可能仍然是一家光棍的店。（注：王麻子剪刀店只是筆者用來舉例而已。）假日酒店在1952年開創，從一家酒店開始， 到1968年的時候已經有1000家的假日酒店。星巴克是在1971年創立。只用了35年的時間，從一家咖啡店增加到28,720店面。星巴克何許人也？不過是賣咖啡的店，全球能夠做到將近三萬家咖啡店，這就是美國企業的威力，也是廣告的威力。
有一天和一位從中國來的遊客朋友來到夏威夷的威基基海灘，他抱怨說，威基基海灘有什麼了不起⋯⋯大有浪得虛名之謂。我提醒他說，「老兄，你說的一點也沒有錯，看過比威基基海灘更漂亮的海灘多了：佛羅裡達的海灘。希臘的海灘，巴西的海灘，巴哈馬的海灘，都比威基基海灘漂亮。可是你知道嗎？『威基基』這三個字就是全世界的LV名牌，全世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威基基』這三個字，有如『可口可樂』一樣，是多少銀子堆砌出來的？」
在美國大陸有福清朋友， 開巴菲（Buffet）店，花了許多錢做裝潢，我勸他說，做裝潢的錢應該省下拿來做廣告，不過我曲高和寡，難以說服這一批來自中國的新移民朋友。日前，和好友何福財閒聊，何兄思想前衛，談起我這一番理論，有如魚得水之感。又有機會遇見在夏威夷做景德鎮瓷器的李先生，談起景德鎮的瓷器，唏噓不止。特以此文，和兩位先生共勉。
＊作者為美國註冊會計師，夏威夷中國日報社長。本文原刊《夏威夷中國日報：老張看美國》，授權轉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