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曙萍專文:從女工到畫家 ──張愛玲母親晚年在倫敦

2019-08-10 0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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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裡面的裝修隨著屋主更換而各異了,但外觀及基本結構,自一八六○年至今都不曾變過。之前房子從內部裝修隔成兩個單元分別出售,但現任屋主買下了整幢樓,打通了兩個單元,重新恢復成最初的內部結構。從現在新屋主半開的門,能看見裡面富麗堂皇的大廳、白色水晶吊燈,以及廳中盤旋而上的樓梯。這裡顯然比之前黃逸梵住的兩個住處都要寬敞舒適得多。六十多年前的巴登夫人,家道殷實,是這幢洋房的女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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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九五七年七月二十九日托人寫給邢廣生的信裡,黃逸梵這樣寫到:「……大約兩天後可以出院,先住在一位友人家(地址會寫在後面),食物等可得她照料,比住在Nursing home(療養院)好……。」那時她剛動過第二次手術,有些恢復,能夠慢慢行走了。信中所指的友人家就是此處巴登夫人的家。在這裡,黃逸梵特別地強調了「比住在Nursing home(療養院)好。」

英國的Nursing home,是給貧病孤老者居住的地方,包括二戰中重傷殘疾的單身老兵。我的鄰居Keith現在已經近八十多歲了,獨自一人生活。五十年代中後期,他就在倫敦切爾西的一間Nursing home當護士,離後來黃逸梵住的Nursing home不遠。如今的他退休在家,患有帕金森綜合症,發病時渾身震顫,甚至神志模糊。我有一次去串門時,正好他突然發病,他很努力地用顫抖的手關掉正在煮飯的煤氣,憑著最後的意志力踉蹌著跌落到沙發。他不願和兒女一起住,可是為什麼不去政府的療養院呢?Keith慢慢恢復平靜後,含著淚告訴我,他曾在Nursing home工作了十八年。他看到那裡的病人,白天就只是在同一個房間裡,坐在沿牆排成四方的椅子,從清晨到黃昏,沉默無語,木然幹坐。房間前方,放著一個小電視機。這些人每天就悄無聲息地坐著,盯著電視機,其實根本不關心是什麼節目,只是空耗著,等待死亡的來臨。這樣的景象,Keith看了十八年,心理上極為抗拒。在他心目中,Nursing home意味著等待死亡。他害怕那樣一起枯坐等死的一天又一天。所以到了晚年,無論多麼糟糕,他都堅決不肯去療養院,寧可一個人住在政府的福利房裡。黃逸梵如果去了療養院,想必也是如此的情形。在未到絕境時,她當然選擇去朋友巴登夫人的家,多少還有點生機與熱鬧。

不知道黃逸梵是如何與這位巴登夫人相識的,可能是在教堂或者畫廊認識的朋友?我也曾查詢很多資料,找到一份一九二五年女方主動要求離婚的法庭檔,年分上大體合適,但最終才發現只是同名同姓,終究不是這一位巴登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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