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台大學生眼中的蔣經國時代:兩篇稿子讓爸媽對教官下跪,他永遠忘不了媽媽那巴掌

2019-07-19 08: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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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神經病,我感謝你耶,你請我們吃吃喝喝玩了一天!從頭到尾我們寫的都是『感謝』,讚嘆他的開明、平易近人,要不是他心裡有鬼,不然就是我真的精神上有病!」謝穎青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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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更激烈一點,就是乾脆把不給刊的稿子印成傳單從樓頂灑一把下去,「你不讓我講想說的話,那我就寫傳單,直接到樓頂往下灑。」但有多少人撿呢?「閃哪,沒人敢撿哪!所以呢,你說這是叫自我審查?沒有耶,是已經自我閹割了。我那時候就覺得,連這個學校也不正常。」

兩篇稿子讓爸媽向教官下跪:我們本來以為玩個階段就好,沒想到跟著一輩子…

同學不敢撿傳單自是有原因的。雖然在那前幾年台灣發生「美麗島事件」,在謝穎青看來整個社會已經封不住,已經開始有人願意衝破禁忌談政治,只是他上法律系那時,系上依然可謂「一片淒冷」,多數人仍是沉默的。會願意參加大學新聞社、大學論壇等異議性社團的,在謝穎青看來是一種不理性。

「我印象沒有錯的話,每年律師考試錄取人數都是個位數、司法官一年取不超過30個,對法律系來講不行、犧牲太大──你在學校搞這東西,你若被點名做記號,連考的資格都沒有!」謝穎青說:「當年大家都很理性的,只有不理性才會去做我們那樣的事情……做那樣的事情怎麼划得來?我們本來以為玩個階段就好,沒想到跟著一輩子。」

促進轉型正義委員會29日發布紀錄片「不是自己寫的日記」,並找來80年代在校園中被監控的當事人閱覽當年的監視檔案。(取自促轉會臉書影片)
「我們本來以為玩個階段就好,沒想到跟著一輩子。」(取自促轉會臉書影片)

是什麼跟著他們一輩子?在謝穎青還未轉系時,就有幾個在大學新聞社比較活躍的同學被「點名做記號」,有些甚至是國民黨員,但被同為黨員的覺民學會成員打小報告,被勸告「你跟黨外人士走太近,你不忠貞」。

學生們只是被社會氛圍感染、想去「外頭」看看是怎麼一回事,國家卻把他們視為必須監控的對象,在同學間佈建了眼線。謝穎青記得曾有個學弟被吸收作為線民,必須鉅細靡遺報告學長姐說什麼、做什麼,那學弟嚇壞了忍不住告訴其他社團的人,謝穎青得知以後則是說:「他是被迫的。」吸收學弟的調查局人員要他不能不交,學弟從此覺得政治太可怕了。

當年謝穎青與同學們就知道自己是被監控的,只是時隔30年謝穎青在促轉會看到自己被寫報告的檔案,他還是有些情緒──同學們之間解悶的玩笑話在第一層被學長姐學弟妹如實記下,但到了負責情報蒐集的第二層,情報人員把不相干的人拉在一起、又有「路線」又有「陣營」,就連上課被問個「廁所在哪」的同學都可能被寫成同夥,謝穎青嘆:「這一半以上都是作文!沒有的事情被他寫得……而且還株連多數人。」

鎖定異議性社團成員後進行監控,這只是當局修理異議份子的第一步而已。當謝穎青決定衝撞審稿制度、不經審查就刊出稿子以後,學校說要退他學了:「兩篇沒審而已,說要退學,法學院教官把我爸媽找去了。教官耶,學生要退學是教官管的?我在上課也被叫去,就看著外面我爸媽對教官下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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