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排排倒下了
那些不是火把,而是坦克車車頭的照明燈。記者們心都停止跳動了 ,舌頭底上有點酸酸澀澀的味道,然後便聽到好像是「旱天雷」的聲音。
原來,衝鋒槍、機關槍密集掃射的聲音,是可以造成旱天打雷的效果的。
群眾的喧譁聲音更大了,人開始往東撤退。人就像骨牌一樣,自西向東一排一排的倒、逃。
在北京飯店用望遠鏡看到整個過程的張堅庭說:「他們就這樣一排一排的倒下。我不能相信我的眼睛。」
槍聲一直在響,人群一直往東撤。可能是早有計畫,軍隊一直在長安街由西殺到東,反而對廣場視若無睹。當步兵殺到南河沿時,便停止下來。
剛剛才是密密麻人頭的馬路,現在已開進了數十輛坦克。人呢?有些退到北京飯店門前,有些進入南池子,更有不少躺在馬路兩旁。
博物館頂機槍林立
還在焚燒的裝甲車和軍車現在只照亮了空洞的馬路。
瘋狂而有計畫的屠殺已暫告一段落。零星的槍聲卻還在北京不停的響著。
根據一位清華大學生說,軍隊這時開始包圍天安門廣場,而廣場上還有四、五萬的學生和十多萬工人和群眾。
他說:「頭戴鋼盔的軍人密密麻麻的由四周圍向廣場。黑暗中,在歷史博物館頂端,可以看到架出的毫不隱藏的機關槍。」
他說:「當時我們退到人民英雄紀念碑四周。」
大概到了二時四十五分,廣場上的擴音器轉播中央電視台的戒嚴令通告,警告廣場上的群眾立即離開,否則無法保證他們的安全。
這時一隊裝甲車和坦克車高速地自西北角駛向廣場紀念碑,車隊橫衝直撞,「工人自治聯會」廣播站的帳幕首當其衝。一位中文大學的學生說,不管帳幕内有沒有東西,統統都被捲進履帶之下。他說:「我相信帳幕裡面還有人。」
在這次衝鋒之下,有人說至少死了七個人,另外有四百多人受傷。傷者連爬帶跑的走向紀念碑。
軍隊包圍廣場的圈逐漸縮小,有些記者感覺到性命已受到嚴重威脅,都往東南方撤,但由於廣場南端亦被軍隊包圍,他們都躲進「中國銀行」旁的公廁。
香港亞洲電視台記者謝志峰說:「我們爬上公廁的牆壁,一直留守到天亮之後,因為到處都是軍隊,有些軍隊在我們前面幾公尺走過。」
凌晨四時正,清華大學的學生說:「廣場上的燈火忽然熄滅了。廣播裡又傳來清場的命令。我當時心裡有一陣很緊張的感覺,好像只有一句話,這個時刻到了,這個時刻到了。」
我們一邊走一邊哭
一輛黑色的轎車這時開進廣場,裡面坐著軍隊的代表。侯德健和一些學生代表與軍方開始談判。
他們後來回到石碑前,告訴廣場上的學生情況已經非常危急,並要求學生決定去向。
一位中文大學的學生說:「要留守的聲音比撤退的聲音還要大,但侯德健仍然決定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