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文華專文:野狐禪夢—記胡蘭成(下)

2016-06-12 0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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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途乘電車,於羽村驛見一好女子,及乘上了電車,她立在我面前,二人都無坐席,我遂得細看她。她大約還只有十八九,不出二十歲。夏天著淺白色衫裙,赤腳穿皮絛結的無鞋幫紅鞋,胸襟珊瑚別針。平常我愛和服,對女人的時裝多有意見,焉知時新兩字竟有這樣好。她搽的手指甲與足趾甲桃紅色。眼皮搽淺淺的煙藍。搽指甲油與搽眼皮真乃女子的嚴格考試,女子每天的化妝是創作。她臉上薄薄敷有香粉,可比是新篁初解籜時。

晚年他被文化學院逐出之後,在朱西寧家收了眾女弟子,如蔣曉雲、袁瓊瓊、蘇偉貞、朱天文、朱天心、鍾曉陽,當時個個青春年少,據聞圍繞著他,還有互相爭寵的情事。朱天文《優曇波羅之書》一文,曾提及胡蘭成與賈寶玉一樣,喜歡聞女人身上的粉香,這裡的性暗示更不用說了。在《紅樓夢》中,賈寶玉聞粉香其實是暗示接吻。朱天文只不過因胡給唐君毅的學生黎華標寫長信談心而吃醋,朱天心的文章還提及胡蘭成晚年在臺北與仙枝(林慧娥)與小山奈奈子有染。以胡的輩分,可說是年老入花叢了。令人不免懷疑,早年胡蘭成給唐君毅的信(1951-2-18)中,自稱所悟出的「欲仙欲死,如生如死」的境界,是否就是一種房中術的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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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兩句八卦,我嘗問一位與胡的女弟子團接近的女士,胡的魅力究竟在哪裡?得到的答覆是,在那凝視的直勾勾的眼神。

「眼光會放電?」我用通俗的話問。

「是的,會放電。」

王德威認為,胡蘭成的文筆饒有丰姿,而且有一種曖昧的誘惑力,這是頗有見地的話。這「曖昧」兩字不論是在情愛,政治,道德上,都有顛覆的作用。王德威警告這也是胡蘭成的危險所在。情愛與道德的糾葛,這個命題人們大可自行評斷。

脂硯齋《紅樓夢》(取自網路)
脂硯齋《紅樓夢》,脂硯齋是《紅樓夢》早期抄本的一個批語作者。(取自網路)

在政治理念上,胡始終堅持的對日「和平運動」無疑是有可議之處的。

日本侵華戰爭爆發後,在香港《南華早報》任主筆的胡蘭成發表了多篇社論散文,闡述中國脆弱經濟無法經得起對日抗戰,妥協和平才是應走的路。這與汪的想法相合,因而受到汪的重視。「戰難,和亦不易」,胡適等學者當時也有類似的觀點,主張中國應避戰求和,保存實力。可是汪政權在南京成立後,隨著「膺懲暴支」戰事的發展,「忍辱求全」變成「苟全偷生」,政府完全喪失了自主權,即使自稱「已跳下茅坑就臭到底」的汪精衛,面對日本軍部的蠻橫,也不能不陷入長期苦悶之中。此時,胡仍堅持他的「大亞洲主義」,主張應向日本死心塌地的臣服,才是和平之道,未免令一般人難以消受。王德威引述了胡寫的「中日文明與世界文藝復興」,胡相信中國文藝復興必須仰仗日本的文化與軍事侵略。「這人類的光榮將歸於漢民族,而最能懂得這個的,將是大和民族。」在經歷了三十萬人喪命的南京大屠殺之後,這樣的議論在中國出現,不能不令人拍案驚奇。這是對常識的顛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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