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貿易戰打打停停，從去（2018）年5月以來，雙方貿易談判團隊一直圍繞著分歧最大的條款打轉，如貿易協定執行機制的落實、國企補貼、擴大開放機制等，展開了馬拉松式的談判。經過近一年的時間，成果超出既定的預期。
最近看川普滿臉自信，似乎雙方達成協議有望；股市提前展現慶賀行情，股民雖人人無把握，但各存希望。冷不防川普總統日前拋出震撼彈，揚言將於美東時間10日，對2,000億美元中國貨品加徵關稅，稅率將由10%調高到25%；目前未稅的3,250億美元商品，亦將課徵25%關稅。中共也不甘示弱，中共商務部發表聲明指出，若美方對中國輸美商品關稅措施付諸實施，中共將不得不採取必要反制措施。中共可能對600億美元的美國商品徵收額外關稅，以因應美國對大陸商品提高關稅的措施。消息傳來，股市由紅轉綠，大家都不曉得川普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隨著各種訊息陸續曝光，才知道北京對川普的政策產生了誤判，以為川普要求聯準會（Fed）降息，是因為美國經濟表現不盡理想，讓川普心意趨弱；中共以為，如此就算北京立場變硬，美方也會比過去更想談成協議。5月3日，一份從北京傳來的外交密件送抵華府，把近一百五十頁厚的貿易協議草案做了「系統性的修改」。這份修改後的文件充分顯示，北京出爾反爾，破壞了原先對美國主要貿易要求所做的承諾，讓雙方數月來的磋商前功盡棄，也讓川普的耐心打了折扣，其藉機加以進行反撲。
表面上，協商破局是因雙方爾虞我詐，讓川普憤而突下重手。實際上，川普此舉必有弦外之音。川普心知肚明的是，貿易戰如打七傷拳，「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中美若爆發全面貿易戰，結果應是兩敗俱傷。川普雖自恃底子夠厚，但若美國對所有進口產品課徵關稅，各項民生物資的價格必將暴漲，消費者亦難以倖免。以川普精打細算，他判斷對方最後還是會被迫做出妥協。
這場貿易戰，雙方比實力，也比耐力。有中國大陸學者認為，中美貿易戰對中國影響有限，因為比較這兩個世界最大經濟體，中國經濟總量龐大，非任何其他國家可取而代之；更何況，中國目前最大的貿易夥伴是歐盟，而不是美國，中共不會把所有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裡。美國也非省油的燈，中國商務部智庫「國際貿易經濟合作研究院」分析家梅新育就指出，中方的評估完全與美國經濟狀況相反，美國2019年第一季實質國內生產毛額（GDP）年增率高達3.2%，比前一季的2.2%還高；最新公布的失業率則減為3.6%，創近五十年來的新低。
因此，川普加稅之舉必有經貿以外的盤算。短期應以選舉為考量，因目前美國國內反中氣氛彌漫，川普對中強硬可望得到多數選民支持。事實上，就連川普的政治對手，參議院少數黨領袖舒默（Chuck Schumer）都支持對北京保持強硬。德國商業銀行亞洲高級經濟學家周浩，則指出自川普上台以來，美中雙邊各種會晤不再發布「聯合公報」，改為各自解讀。此表明雙方內部鷹派的影響力正在升高。習近平不必面對選舉的考驗，妥協的空間較大，而川普就在等待中國的妥協，期待讓自己進競選連任的聲勢加分。
與此同時，中國經濟近來回穩，讓北京在貿易談判中更有自信。布魯金斯學會中國專家李成說，中國領袖還把4月24日至27日一帶一路峰會的成果，視為中國有更多影響力去改善與其他國家和與美國企業界的關係，因此讓北京採取了強硬態度。
世界貿易組織（WTO）總幹事阿澤維多（Roberto Azevedo）接受BBC訪問時表示，中國與美國之間若爆發完全貿易戰，將對全球經濟產生嚴重影響，並稱美國和中國之間的貿易衝突，是世貿組織二十三年來歷史上最艱難的時刻。但人人都為自己，上帝才為大家。中美這兩頭大象，會考慮腳下的這些小草嗎？
目前看來，中美領導人都沒有示弱的空間，川普有選舉的壓力，而習近平則有民族復興的壓力。因此，除了實力外，雙方都在比耐力。長期來看，美中貿易戰只是大國權力競賽的一環。哈佛大學教授艾利森（Graham Allison）指出：「從來沒有一個國家可以崛起到如此高度，崛起的如此快速，並且涵蓋了如此寬廣的領域」。例如，美國和中國都希望成為5G和人工智慧（AI）等科技的全球領導者，這可能就是解決兩者貿易摩擦的關鍵障礙。
對於當前的中美競爭態勢，艾利森悲觀警告，中美恐注定一戰，而臺灣應避免成為川普政府對北京容忍底線進行戰略騷擾及試探下的祭品。誠然，艾利森對臺灣的提醒，蔡英文政府不應充耳不聞。但蔡英文有什麼辦法呢？有人把蔡政府的親美政策形容為五零年代的中共對蘇「一邊倒」政策。當時中共是靠蘇聯的核子保護傘獲取生存和安全的憑藉，今天臺灣的處境比當年的中共還糟糕，臺灣必須仰賴美國的善意，儘管這種善意常常經不起現實政治的考驗。
其實，不僅臺灣如此，據外電報導，連巴拿馬目前都自認處在進退兩難的困境。中共近期加強與拉丁美洲與加勒比海國家的聯繫，其中十九國已正式簽署一帶一路的協議；但美國與巴拿馬淵源甚深，加以運河連接太平洋及大西洋的獨特性，美中兩強恐將在巴拿馬爭霸。巴國外交消息指出，它的政府今後將在美中之間走鋼索，且不知何日方休。巴國與中美都有關係，處境尚且如此，臺灣除了和美國接近之外，還有什麼其他的選擇？
＊作者為淡江大學中國大陸研究所榮譽教授；亞太和平研究基金會、遠景基金會首席顧問，本文原刊《美麗島電子報》，授權轉載。（原標題為：中美貿易戰：比實力，也比耐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