騰訊選文》不懂「旬」,就無法理解日本人的食與性

2016-05-15 06: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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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味道的鮮美是來自於一個生命的終結。原來口舌享受是以結束一個生命為前提的。
原來味道的鮮美是來自於一個生命的終結。原來口舌享受是以結束一個生命為前提的。

鹽烤整條秋刀魚,儘管魚腸略有苦味,但苦味本身就是秋味。油脂落入炭火,一股油煙騰升。被煙熏過,味道更佳。灑上檸檬汁,蘸上蘿蔔泥,就是男人的味道了。近代詩人佐藤春夫有名的《秋刀魚之歌》:一個男人/今晚孤獨地吃秋刀魚/令他思緒茫然。據說,他喜歡上了穀崎潤一郎的妻子石川千代,並用秋刀魚表白自己屬於「旬物」。小津安二郎導演的最後一部影片就是《秋刀魚之味》(1962年)。邁入老年的父親和過了婚期的女兒,二人若即若離的淡淡的人生況味,宛如秋風吹來的秋刀魚,雖然腹部銀光閃閃,但鹽烤後的哀愁,還是給人留下印象。而在日本人看來,咬上一口春天的是櫻鯛。日本七福神之一,也是本土唯一的海上守護神惠比壽,手提魚竿,抱著的就是櫻鯛。用魚竿而不用漁網,就是忠告重商者一切按旬做事,不可太貪心,要物心一體。哈哈,物心一體,這說得好聽的思辨遊戲,我們這裡早已丟棄,但日本人還真執著,還真的會相信有個物心一體在等著他們。於是他們就守候著。於是他們發誓要做好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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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如秋風吹來的秋刀魚,雖然腹部銀光閃閃,但鹽烤後的哀愁,還是給人留下印象。
宛如秋風吹來的秋刀魚,雖然腹部銀光閃閃,但鹽烤後的哀愁,還是給人留下印象。

四、生出四季情趣的旬

旬物與旬味,從某種意義上說還是放大的季節感。或者說季節感就是旬在春天的發情,在冬天的醉眠。日本人對旬的在意和拘泥,實在是季節和風物在意識中的自覺反哺與輪回。

木與春夏秋冬相連,只有在日本:椿(つばき)榎(えのき)楸(ひさぎ)柊(ひいらぎ)。椿是早春的花,榎是初夏的花,楸是初秋的花,柊是初冬的花。日本人會在意三月的石垣縫隙裡,點點的色彩會冒出頭來。小豆草,蛇草,人參草,大薺菜,小薺菜,艾嵩,鼬鼠草。日本人會說,這不是早春的花嗎?而瀨戶內海波濤聲聲的小村莊,櫻鯛時常上網,表明真正的春天來臨了。萬籟俱寂,沒有月亮,啪嗒一聲,什麼東西落地了。哦,是一顆熟透的梅子脫離枝頭的聲音。這五月雨,五月黃梅的雨。日本人會說這是落梅的旬。盛夏時節,開始鳴叫的是梨蜩,螟螟蟬和茅蜩。而當聽到寒蟬聲,便知秋天臨近了。吊起的金屬風鈴,秋風吹鈴響,聲音雖無變化,但也讓人有寂感。風力恰到好處時,鈴聲悲涼而清晰。狂風大作時,掛著的長紙條皺巴地發不出聲來,即便有聲,也是幹幹的,讓人想到已是晚秋。秋天的美味,日本人說是葡萄,栗子,松茸,野木瓜和猿梨。秋天的寂,日本人說是看見柚子高高地掛在樹梢上。

用春的季語,松尾芭蕉寫出了「暮春匆匆歸,鳥啼魚落淚」;與謝蕪村寫出了「菜花黃,東升月西落日」。用夏的季語,正岡子規寫出了「絲瓜花淡淡開,痰堵喉嚨成佛啦」;夏目漱石寫出了「敲木魚,飛出白日蚊」。用秋的季語,加賀千代女寫出了「牽牛花繞水桶,便向鄰家求水去」;大伴大江丸寫出了「兩個都是澀柿子,兩個都摘下」。用冬的季語,服部嵐雪寫出了「寒梅雖一朵,也是寒天冬」;原石鼎寫出了「一片朱唇,圍脖上留下輕浮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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