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對花,姐對花:《山河袈裟》選摘(2)

2019-03-30 0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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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是喝酒。喝就喝吧。十幾杯喝下去之後,有個姊妹心疼她,要幫她喝,沒料到,她看都沒有看,一把便打開了姊妹的手—她果然還是那個烈女子,只不過,有的貞烈要用龐大的牌坊來證明,而有的貞烈卻只能用一只酒杯來證明。喝完餘下的幾杯,她似乎是不行了,捂著胸口,趔趄著,要往地下倒,卻也給再次回到不遠處那條巷子裡找到了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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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湊巧得很。我的菸又沒了,便去巷子口的小店裡買,站在小店門口,依稀可以看見小巷子裡的她,她蹲在地上,既沒有嘔吐,也沒有打電話,卻是正在跟一個孩子玩耍—是啊,有一個小女孩,應該是她的女兒,就在一盞昏黃的路燈之下,纏著她,抱著她,手裡還拿著一本畫冊。玩耍了三兩分鐘,她起了身,急匆匆再往大排檔裡跑,小女孩叫了她一聲,她停下步子,但沒有回頭,只是答了一聲,繼續往前跑。

她跑遠了之後,我悄悄地走到小女孩的身邊,隔著街去看她,這才發現,可能是怕她走丟了,也可能是怕她被過路的人拐走,她其實是被鎖在路燈的燈杆上,是那種鎖自行車的鎖,為了讓她能在路燈下多走出去幾步,用紅色塑膠包裹起來的鎖鏈特意被加長了。這個小女孩,見我在看她,她也看著我,看著看著,她就笑了。見她笑了,我也笑了。

這時候,跟每年春天一樣,天上又起了大風,一棵菠菜被大風席捲著,吹到大街上,再輾轉來到小女孩的跟前,她蹲下身去,將它撿在手裡,即使這只是一棵菠菜,也足以使她好好把玩一會兒,直到母親回到她的身邊;而她的母親,那春風裡的烈女子,已經在不遠處開始了歌唱:「郎對花姐對花,一對對到田埂下。丟下一粒籽,發了一顆芽,麼稈子麼葉開的什麼花?」

《山河袈裟》書影。(印刻提供)
《山河袈裟》書封與作者。(印刻提供)

*作者為中國作家,著有小說集《閑花落》、《浮草傳》;長篇小說《滴淚痣》、《捆綁上天堂》等。曾獲春天文學獎、琦君散文獎、茅盾文學新人獎、新浪年度十大好書最佳人氣獎等多種獎項。本文選自作者獲得魯迅文學獎的作品《山河袈裟》(印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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