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古老、最小的宗教團體》前進以色列──拜訪最後的好心撒瑪利亞人!

2019-03-14 1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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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利心山在《聖經》中佔有重要地位,如今這裡是個國家公園,這裡曾經是撒瑪利亞人的家園。(BBC中文網)

基利心山在《聖經》中佔有重要地位,如今這裡是個國家公園,這裡曾經是撒瑪利亞人的家園。(BBC中文網)

當人們稱某人為「好撒瑪利亞人」時,可能是知道《路加福音》(Gospel of Luke)中關於撒瑪利亞人的那則寓言:有個人遭到毒打,被剝去衣裳丟到路邊等死,一個撒瑪利亞人向他伸出了援手。(注:因此「好撒瑪利亞人」意為好心人,見義勇為者。)但他們可能不知道,古代以色列的撒瑪利亞人仍有數百人生活在今天。當我聽說之後覺得很有意思,決定在去以色列的時候要想辦法拜訪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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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去是在千禧年之交。儘管當時以色列和巴勒斯坦的關係高度緊張,但我還是找到了一名導遊,願意開車把我從以色列送到約旦河西岸地區北部,然後開上基利心山(Mount Gerizim),去撒瑪利亞人聚集的基利雅特盧扎村(Kiryat Luza)。我們經過一棟棟樸素的石灰岩房子,來到塵土飛揚的主街,導遊在一座兩層高的小博物館前停了下來。裡面大小跟間大客廳差不多,有模型展示了古代祭司的服裝、還有一個圓形無酵餅(未經發酵的麵食)的樣品,以及一個七枝燭台形狀的家譜圖,可以上溯數千年。

有一面牆上掛滿了戴著頭巾、留著鬍鬚、表情嚴肅的長者照片。博物館的看管人、一名祭司指著其中一張照片說:「那是我父親,他是撒瑪利亞人的大祭司。祭司的血統可以追溯到摩西(Moses)的長兄亞倫(Aaron)。」

「《摩西十誡》那個摩西?」我問。他點點頭。

我一下子失控哭了起來,直到離開山頂眼淚才止住。我覺得自己遇到了非常古老、強大且真實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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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瑪利亞人的逾越節儀式

許多來基利心山聖山參拜的都是基督徒,他們被《新約聖經》中的那則寓言所吸引,也是因為撒瑪利亞人仍然跟耶穌一樣講古希伯來語。根據《聖經》的說法,以色列人分成了12個支派,撒瑪利亞人是其中三支的後裔:瑪拿西(Menasseh)、以法蓮(Ephraim)和利未(Levi)。以色列人出埃及後流浪了40年,約書亞(Joshua)帶領他們來到基利心山。在這裡,他舉行儀式把各支派聯合起來,儀式內容包括祝福基利心山(後被稱為「祝福之山」),以及詛咒以巴路山(Mount Ebal)(「詛咒之山」)。

我覺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希伯來聖經中的時代。回到美國後,我給特薩達卡(Tsedaka)發去一封電子郵件,他是以色列撒瑪利亞人方面的學者、歷史學家和巡迴大使。他解釋說:「古代有兩個王國:南方有朱迪亞王國(猶太人),而我們撒瑪利亞人則來自北方部落。南北最終分道揚鑣,但我們的起源是相同的。」他說,在公元六世紀,以色列撒瑪利亞人總共有150萬。他們因為古老的信仰而遭到希臘人、羅馬人、拜占庭人、阿拉伯人、十字軍、馬穆魯克人和奧斯曼人的迫害和殺戮。到1919年,僅剩下141名撒瑪利亞人。如今,他們的人數超過了800,其中一半住在霍隆(Holon,位於特拉維夫南部),另一半住在基利心山。他們是世界上最古老、最小的宗教團體之一,還唱著世界上最古老的歌謠。

幾年後,第二次來這裡時,我去霍隆跟特薩達卡碰面。他身材高大,頭髮花白,有著深褐色的皮膚,愛講笑話,喜歡唱英國女歌手貝西(Shirley Bassey)的歌和百老匯的曲子。他熱情地談論著他的族人,叫我「achot」(姐妹),並且堅持讓我叫他「ach」(兄弟)。我們在霍隆東逛西逛,當時這裡住著80戶撒瑪利亞家庭,他們當中有律師、老師、銀行家,也有工程師。

「沒有當醫生的,」特薩達卡解釋道:「因為醫生安息日也要工作,這是絶對不行的。」

我們朝撒瑪利亞猶太教堂走去,教堂不大,紅色屋瓦石灰岩牆,入口大門上方有一個七枝燭台,上面刻著古希伯來文。教堂裡面是成堆的祈禱書,但沒有座位。特薩達卡解釋說,那些男子在地上或跪或坐,他們的聖書《拖拉》(Torah)上面有三個王冠,代表著三個源起支派。在安息日,男性必須去教堂,對女性則沒有強行要求。

周五下午在安息日到來之前,特薩達卡開車帶我從他在霍隆的家出發,穿過約旦河西岸,去他在基利雅特盧扎村的另一個家。儘管巴勒斯坦人正在鬧暴動,但我們一路無事。住在聖山上的撒瑪利亞人,試圖成為約旦河西岸巴勒斯坦人和以色列猶太人之間和平的中立橋樑。許多撒瑪利亞人會說阿拉伯語,有希伯來語名字也有阿拉伯語名字,會說古希伯來語和現代希伯來語,有些人也會說英語。

特薩達卡把我帶到撒瑪利亞人在山上最神聖的三個地方:亞伯拉罕(Abraham)送以撒(Isaac)去獻祭的地方;出埃及之後約書亞統一各支派的12塊石頭所在地;以及一塊巨大的深灰色無字石板,是以色列人抵達以色列之後搭建會幕存放聖物的地方。「這裡被稱為永恆之山(Eternal Hill),」特薩達卡說:「這是最神聖的地方。我知道猶太人對於這些事情的發生地點有另外一套說法,但在我們的歷史裡,它們就發生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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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瑪利亞社區是世界上最古老、最小的宗教團體之一。

基利心山考古遺址最近才剛剛開放,我們繞著走了一圈。特薩達卡告訴我,除了波斯、希臘、拜占庭和撒瑪利亞人的遺跡和文物,這裡還發現了500多件古代石刻。如今,這片地區是由以色列管理的一個國家公園。

當太陽落在地平線上的時候,我們回到了特薩達卡家,為安息日做凖備。他進到自己的臥室,等再出來的時候,變化讓我大吃一驚。他穿著傳統的古代以色列服裝:白色長袍、塔布什帽(紅色圓柱形帽子,系著象徵長者的白色帶子)和涼鞋。我們沿著主街向教堂走去,一些跟他一樣打扮的男人和男孩也在往教堂走。他們把涼鞋留在教堂門外。教堂裡,他們在小地毯上或坐或跪或站,有時朝著古代會幕的方向低下頭。他們的祈禱聲低沉而沙啞,在說出「摩西」的名字時,會用手蒙住臉,跟摩西聆聽神意時的做法一樣。

儀式結束後,我坐在教堂後面一把塑料椅子上,一群人向我走來火急火燎地問:「特拉維夫馬加比隊贏了嗎?」那是他們最喜歡的籃球隊。在安息日,撒瑪利亞人不能看電視或者使用任何電器。但即使是在一周中最神聖的一天,他們還是想知道喜歡的球隊是贏是輸。

特薩達卡也跟其他人一樣,安息日那天要去三次教堂,安息日從早上三點半開始。中午11點,特薩達卡的妻子凖備了午餐:好多沙拉、鷹嘴豆泥、芝麻醬、圓形無酵餅、炒青豆、土豆和龍利魚柳。在下午一點,我們回到教堂做90分鐘的吟唱祈禱,然後去了幾戶撒瑪利亞人的家,這是安息日的習俗。社區的一位政治領袖有一間裝飾華麗的房間,裡面掛著他與前巴勒斯坦領導人阿拉法特(Yasser Arafat)和約旦國王侯賽因(Hussein)的合影。

「我們與巴勒斯坦人和猶太人都處得很好,」特薩達卡說:「我們想讓基利心山成為一個國際和平中心。」

日落的時候,有一半的男子在教堂裡為安息日做最後的祈禱。另一半則在基利心山的獻祭場做,異常血腥的撒瑪利亞逾越節(Passover)就在這裡舉行。每年都有來自世界各地的學者和遊客來觀看逾越節獻祭,它完全按照《出埃及記》中的描述進行。大祭司會檢查每戶人家的小羊羔或者綿羊,確保沒有瑕疵。所有的羊一起宰殺,把肉串起來在巨大的火坑裡烤。這是一個很血腥的儀式,參加者穿著白色的衣服,額頭要抹上血,以避開死亡天使。到了午夜時分,眾人把烤好的羊肉與無酵餅和苦菜一起迅速吃掉。

又過了幾年,我第三次來到這裡,特薩達卡帶我去約旦河西岸的納布盧斯(Nablus)參觀雅各井(Jacob's Well)。它與以色列12個古代支派的祖先雅各有關,據信耶穌還在這裡與一名撒瑪利亞女子說過話。今天,堅固的石井位於一座希臘東正教修道院的地下墓穴裡,我買了一小瓷瓶的井水留作紀念。

我們在約瑟的墳前短暫停留,它也在納布盧斯。多年來,穆斯林、基督徒和猶太人都在爭奪這個地方的控制權,現在只剩下一間建於19世紀的長方形小屋,圓屋頂還在。哎,之前建築結構的考古證據蕩然無存。

「你覺得怎麼樣?」特薩達卡問。

「都像是從《聖經》裡走出來的。摩西、約書亞、雅各、約瑟、出埃及、12支派……令我不知所措。」我回答。

特薩達卡點點頭,笑了起來。

我最近一次去基利心山是在2012年,特薩達卡得到許可,帶我去見大祭司,他是以色列撒瑪利亞人的精神領袖,我聽說他的家族可以往前追溯130個大祭司,直至摩西長兄亞倫的第二個兒子。

門開了,我被熱情地領進一間豪華的客廳。幾分鐘後,白鬍子大祭司走了進來,他穿著灰色長袍,頭戴紅色頭巾,80歲出頭的樣子,舉止莊嚴,由副祭司和家人陪同。他示意我坐在他旁邊的沙發上。謁見開始了,「我能為您做些什麼?」他彬彬有禮地問道。

會面非常友好,直到我提及自己曾經吃過駱駝。大祭司面如死灰,他的家人也看向別處,好像很尷尬。

「吃駱駝比吃豬肉還要糟糕!」他大聲說道。

他說我必須贖罪,做懺悔。我發誓再也不吃駱駝了。會面顯然就此終結,我完全蔫了,羞愧地想要溜出房間。大祭司突然大笑起來,他說:「這是一次愉快的會面……吃駱駝的人。」

特薩達卡後來告訴我,我離開後,大祭司問吃駱駝的人是否平安到家。

這是我第二次意識到,撒瑪利亞人既有正統和嚴肅傳統的一面,也有幽默的一面,並且會友好地接納前來了解他們的訪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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