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被騙過嗎？」隨著兩岸「搶人」大戰的上演，這句話最近可能成了上班族時常談論的話題。在台灣不少人，自身或親朋好友，都曾有過被電話詐騙「未遂」，或不幸成為「受害者」的經歷。
一位精明、獨立的女性友人，三年前曾被山寨「檢察官」，緊急「保全」了30多萬，當然一去不返。幾個月前，由於工作需要，辦了一隻大陸門號，結果無論在當地，或回台漫遊，3天2頭就被詐騙電話問候（有通聯記錄為證）。
電話詐騙早已宛如陽光和空氣一般，與人密不可分，習以為常。
直到近期從肯亞到馬來西亞，兩岸為了台籍電話詐騙嫌犯的搶人大戰，這個問題才又引起民眾的關注。甚至台灣政客、媒體、名嘴也為之口沫波瀾不斷，引爆兩岸關係危機。
肯亞案搶輸了，自然在「愛台灣（人民）」的主流慣性思維之下，無分朝野，包括外交部、陸委會，紛起捍衛「台灣主權」大義。嚴詞抗議，警告對岸不得傷害台灣人民感情，破壞兩岸關係。還有，要求「立即放人」。
甚至衍生出「今日肯亞，明日台灣」，台灣人權未來將遭中國霸凌、凌虐的恐慌之說。令一些人，「驚悚」到崩潰失常。
馬來西亞案搶贏了，結果卻由於證據未隨人而至，不得不在桃園機場走個過場後，就地解散放人。引爆台灣民眾極度民怨，遭到國際及對岸輿論嘲諷，打臉起先賣力「救人」的綠營及時力立委。更讓政客們在與法務部長之間的「官粹」、「民粹」大戰中，全數敗下陣來。
「搶人案」以來，主權、人權、管轄權，國際法、國內法，以及屬人主義、屬地主義、兩岸「共打」協議等主張、觀念和名詞，被綠營律師立委、「愛台灣」的學者、名嘴大肆討論放送。強調一定要「捍衛主權」，并以正當法律程序打擊犯罪，才是民主法治的硬道理。平均拉高（或拉低）國人，對法律常識的智商，令人眼花撩亂。
肯亞案引爆「案外案」
事實上，肯亞案的內幕「很單純」，只是在政客激情過頭的操作之下，搞出「案外案」，提前引爆了一場紅綠過招的兩岸政治事件。在這場角力中，整個台灣註定只會失大於得。
據了解，肯亞案的緣由原來是這樣的。（當然，有些人永遠也不可能相信如此）。
早在2014年上半年，中方即掌握肯亞案詐騙集團動向。由於不滿2011年送回台灣，在菲律賓所破獲的詐騙集團199名台籍嫌犯，絕大多數最後獲得輕判、放縱，最高僅1.5年。同時，台籍國際詐騙集團，這兩年在大陸犯行猖獗嚴重，所以大陸公安部門從以往的「共打」，改變成自立而為的「分打」（分開來打）。因此，這次台灣與大陸合作「共打」的刑事局國際科、兩岸科幹員，事前完全不知陸方在肯亞對詐騙集團的監控、查緝行動，大陸從頭到尾也沒有要通知台方的意思。事件曝光後，陸方強力主導，事後再「會知」台灣有關部門。
說到底，就是陸方公安部門準備「實事求是」打擊犯罪，跳脫以往兩岸共同偵辦、各自帶回的默契，這次在肯亞「自己幹」。但應無「矮化」我方主權的動機，或是在520前向小英政府「示威」，或「敲打」的意圖。只是當肯亞事件曝光後，台灣朝野強烈的反應和抗議，才使整個事件演變成如今的局面。
面對肯亞案，看到台灣政壇、媒體、名嘴的狂批怒責，國臺辦官員第一時間私下反應是：「民粹！選完了，鬧就讓它鬧去」，不予理會的態度。但看到後來愈發不可收拾，有可能成為「周子瑜事件」第二時，才緊急危機處理。
這次大陸從官方到媒體的反應，與台灣各方相較，一點不甘示弱。跟前幾年馬政府時期兩岸遇到政治事件時的「低調」，大相徑庭。一定讓此刻很有可能正在兩岸奔波，極力想調和紅綠共識的有力「密使」，看到「吐血」。
兩岸沒有「感情」和「關係」之後
除了國臺辦的記者會上，發言人對於案情講了10分鐘，代表官方的新華社密集報道外，人民日報旗下激進（一說民粹）媒體《環球時報》也頻繁開炮。首度打破「批獨，不批蔡」的善意與默契，發出異樣的信號。
在社評「蔡英文休用『台灣人不高興』要挾大陸」一文中，指名批評蔡英文主席，「深度迎合甚至煽動臺灣民粹，給『反中』激進情緒添柴。」以及她「依然視『反中』為民進黨的執政資源，而對這種情緒帶給兩岸正常關係的牽制和破壞不以為然。」
此外，《環球時報》還連番評論和發文，如「台灣圍繞電信詐騙嫌犯上演『狗血劇』」、「台灣，請你給自己留點臉！」文字誇張、放肆，既不顧及台灣百姓的感受，也讓大陸讀者對台灣產生強烈惡感。
以前，大陸人常說「為什麼你們台灣的媒體和名嘴，天天造謠黑大陸，大陸的媒體可從沒有黑過你們」，「我們黨和媒體都只說台灣寶島多好，兩岸一家親」。如今，陸媒也開始「黑」台灣，對「傷害兩岸人民感情」，不以為意。
同時，從肯亞押解到北京詐騙集團嫌疑人，以蒙臉、背拷、綠背心、二押一示眾。還有連續兩場的「媒體認罪」，毫不理會台灣方面要求的「不能未審先判」和「尊重人權」。
因為對北京當局來說，應該已經體會到，對獨派和大部分綠營人士來說，講「兩岸一家親」、「血濃於水」，變得蒼白無力，令他們聽到就倒胃口。而且，這些人從心裡認為，兩岸根本「沒關係」。所以只有用「硬實力」，才能與對方交往。并不惜以大陸左的激進，來應對台灣右的民粹，最後再創造出中間點。
《環球時報》的言論雖然並不能代表官方，但也頗有放風向的意味。而幾乎全大陸媒體最近都連篇累牘，報導「搶人」事件，重批台灣。再加上北京當局的其他動作，似乎都正在釋放一種警訊，當兩岸沒有「感情」和「關係」基礎之後，大陸將會以類似手法，作為未來與綠色新政府的相處之道，頗有示威意味。
蔡英文踩剎車
至於，兩岸「搶人」事件是否會影響兩岸關係，以致大倒退，倒也未必。雖然綠營的政客，親綠媒體和名嘴，民粹般咆哮震怒，火藥味極濃，但蔡英文仍保持冷靜和克制，並且兩度釋放出「善意」。努力地穩住整個事態，避免失控。對這點，大陸應該也心裡有數。
4月12日蔡英文在臉書中，唯一一次對肯亞案表態。表示「民進黨要提出最嚴厲的譴責和最強烈的抗議」，但文中將對岸三度稱之為「中國大陸」，三度稱之為「北京當局」，避免外界有「兩國論」或「一中一台」的解讀。并希望透過協商「放人」，「讓爭議儘速落幕，維持兩岸關係的正向發展」。算得上清晰的表達與善意。
還有15日晚上，反駁賴中強、林飛帆等太陽花運動領袖，以及「經濟民主連合」等團體連日質疑，民進黨發出3千字護黨版《兩岸協議監督條例》聲明，而其中最重要的內容，其實是說給對岸聽。
聲明中再次強調「遵循憲法現狀」，并說明民進黨版《兩岸協議監督條例》，以｢兩岸｣為名，較中性且通俗。｢在名稱、國家定位上，延續《兩岸人民關係條例》，依『中華民國憲政架構』處理，是目前台灣社會最大的共識」。這些，大陸方面也應該看得到。於是整個事件，雙方的對立也開始冷卻下來。
這兩天大陸國臺辦的發言，著重在兩岸如何加強司法協助，「共打」電信網路詐騙，而綠委和時力也開始轉向，從高呼人權、痛批對岸擄人，也改口成兩岸應該共同打擊犯罪。看來大陸這次強力反制，和蔡英文急踩剎車，還有法務部長羅瑩雪的「暴走」反嗆，都發生了相應的效用。
大陸對兩岸關係沒有所謂鴿派、鷹派，其實都是「鬥爭派」。在「搶人」大戰中，似乎已經「亮劍」，而這場角力的雙方的優劣，在人心中自有定見。「鬥爭派」們自認在過去十幾年對台工作中，累積了豐富的「鬥爭經驗」。既有老戲碼，又有新劇本，在未來準備躍躍欲試，應對兩岸新局面。
從肯亞案中，綠營應該也感受，對手並非是受到挑釁而莫可奈何的「紙老虎」。但只要不碰觸那條看不到的「紅線」，自然還有「維持現狀」的空間。
在本質上沒有「感情」和「關係」基礎下，如何避免兩岸關係發生意外、失控，摸索出紅綠間的相處之道，成了台灣新政府的迫切課題。
＊作者為專欄作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