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的齊邦媛:《散步在傳奇裡》選摘(2)

2016-08-28 05: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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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11月,齊邦媛獲頒總統文化獎。(來源:總統府官網)

2015年11月,齊邦媛獲頒總統文化獎。(來源:總統府官網)

風和日麗的那個午後,在「爾雅書房」,我第一次見到齊邦媛老師。她剛出版《一生中的一天》,出版社為她舉辦新書分享會。書是出版人隱地和作家陳幸蕙幫忙編選的。先是隱地去信,表示想出版她的散文集,齊邦媛推說,恐怕沒時間翻出舊稿來編輯。隱地說,不用勞駕您,我們幫您編好了。啊,那麼還得寫篇序啊!也不用,隱地說,我們節錄了您的幾句話,輯為一篇,作為序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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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就這樣上市了。會場好多人,台大柯慶明教授致辭時,稱譽她為「台灣文學國母」,她以嚇壞了的表情,撫按心口,表示愧不敢當。模樣極為逗趣。

在此之前,我未曾見過齊邦媛本人,僅讀過作品。當她致辭,一開口就是「我們台灣文學」、「我們台灣」。她說:「我們台灣文學要加油。」要掌握我們的優勢和特質,好好努力,

不要輸給中國文學。聽得我五內翻湧,感動異常。後來得知,「我們台灣」是齊邦媛的口頭禪。這句話經常聽到,但大都出自政治人物以及本土意識濃厚的作家、評論家之口,而齊邦媛,所謂的外省人,在中國大陸出生、成長的學者,卻經常把這些詞語掛在嘴邊,這不是常見的現象。她不是喊口號,不是謀利益,或向哪個團體表態交心,但文壇人士都知道,她持續為台灣文學做了許多事,透過教學、編書和譯介,替台灣文學向國際發聲。

台灣文學作為「我們的文學」,天經地義,卻非人人認同。尤其在台灣代表全中國的那個年代。她一方面遭到大中國主義者指責,一方面又帶著外省人的原罪。外省族群在台灣是尷尬的,即使融合於這塊土地,政治或文化認同也常遭質疑。她追憶,有一次參加台灣文學座談會,老作家坐著,不跟她握手,只問:「你會講台灣話嗎?」

《巨流河》書中的張大飛,於1937年送給齊邦媛的聖經和照片。(空軍司令部提供)
《巨流河》書中的張大飛,於1937年送給齊邦媛的聖經和照片。(空軍司令部提供)

對齊邦媛來說,來自政治的紛紛擾擾,實無必要。她為台灣文學所下的定義,明確簡易:「自從有記載以來,凡是在台灣寫的,寫台灣人和事的文學作品,甚至敘述台灣的神話的傳說,都是台灣文學。世代居住台灣之作家的當然是台灣文學;中國歷史大斷裂時,漂流來台灣的遺民和移民,思歸鄉愁之作也是台灣文學。」在這種定義之下,文學之路無限寬廣,有容乃大,就算被譏評為血統不純,又如何呢?

再讀到齊邦媛,是五年後的事。她出版了長篇自傳《巨流河》,何其厚重、沉重而穩重,磚頭一般的生命大書。此書開筆時她八十高齡,正是前述《一生中的一天》出版那年,定稿推出時已經八十五歲。拜讀後才知道,因為家世,因為時局,她的一生漂流,在國家苦難、時代動亂中成長。出生於一九二四年的她,經歷中日戰爭,接著國共內戰,朝不保夕;政府遷台後,雖然戰亂暫歇,但父親齊世英先是為東北問題得罪當局,後又因與雷震組黨而遭監控,全家過著風聲鶴唳的生活。在亂世中支撐著齊邦媛的信念,就是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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