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頻發議論的華裔美國學者翁達瑞，自稱其專業為「國際商務」，日前發文評論「服貿」，結論為「驚悚」；和民進黨發言人林楚茵相互唱和，對重啟「服貿」、「貨貿」協議，加以圍剿。以我在台灣大學講授「經濟整合理論與實際」十多年的經歷，我可以清楚地指出，翁教授顯然對「自由貿易協定」(FTA)相當陌生，許多相關知識一知半解。若台灣民眾繼續被這種無知裝內行的學者，以及意識形態左右的立委誆騙，那麼台灣經濟將只能每下愈況、日薄西山。
翁達瑞說，除少數特例(如軟體開發)，服務不能跨國銷售，所以國際間沒必要簽署「服務業」的FTA，國際間也無所謂的「服務投資」協議；他更認為，若要重啟的「兩岸服貿協議」是只針對中國開放的「小額投資移民計畫」，和當年馬英九的協議一樣，是在協助對岸「清洗」台灣人口。因「服貿」會開放台灣勞力密集產業，可攜眷移居台灣，只要有20萬美元就可帶進3位幹部，加上眷屬就有6個移名名額；而大陸薪資較低，將為台灣帶來大量失業，因此若重啟「服貿」，開放的都是低層次的服務業，無法增進台灣技術，還可能因大陸篩選、訓練，帶來國安危機! 他甚至主張必須讓「太陽花」再起，才能阻止重啓服貿的「賣台」。
看了翁達瑞的「指控」，真令人啼笑皆非，甚至懷疑翁教授是否真的看過任何一個國際間的「自由貿易協定」？國際間簽署FTA，是2000年後急速興起的重大國際經濟發展，因世貿組織(WTO)推動的貿易自由化遇到了瓶頸，各國於是相互尋找願意彼此提供比加入WTO時承諾的市場開放更多的開放，包括貨品貿易和服務貿易；透過簽署FTA，擴大彼此間的貿易自由化，增進成員國(或經濟體)的福利。
國際間的FTA，幾乎都是將「貨物貿易協定」和「服務貿易協定」合併在一個完整的FTA中，一次簽署、全部公布、集體審議(「通過」或「否決」)；因諮商過程是「討價還價」而得，牽一髮就動全身，故一定是「包裹表決」，沒有所謂「逐條討論，逐條表決」。「太陽花學運」將兩岸服貿搞到要「逐條討論，逐條表決」，不僅是全球首例，也被全球視為民粹下的笑話，根本就沒有可行性。
若將一個FTA的「服貿」和「貨貿」分開，視為兩個協定的話，全球到去年底已有355個協定在生效中，另有582個正在諮商中的協定已通知WTO，可以想見國際間重視、狂熱的程度。整個東亞，中、日、韓分別和東協(十個東南亞國家)簽署了FTA，中韓兩國也簽了FTA，東協十國彼此之間也有FTA，另有一大堆的其他FTA，以及已生效的15國RCEP和11國的CPTPP，其結果是東亞地區「貨品貿易」基本上都已免除「關稅」，「服務貿易」中被高度管制或禁止投資的項目(如銀行、證券、保險、醫院、照護、法律、會計、教育、建築設計、電商等高薪或高獲利行業)也大幅減少，彼此都可到其他簽署國去投資或貿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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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的確在兩岸政治對立下受對岸打壓，無法簽署更多協議，但在馬政府時對岸沒有杯葛，簽署了台新和台紐FTA，可惜新紐市場太小、效益不大。若無法和對岸簽署完整的FTA，包括「貨貿」和「服貿」(目前仍生效的ECFA「架構協議」只涵蓋了5%的貨品貿易、不到1/10的管制服務業)，將使台灣在上述高增值服務業大幅限縮，台灣年輕人無機會去大陸拿高薪、企業去獲取高利，只靠有限的服務市場高度競爭，低獲利下成長和薪資停滯。2013年，服務業就業人口最多的「批發零售業」平均總月薪已落後製造業3千元，這是當年馬政府急著突破現狀，先行簽署相對複雜的「服貿」協議，暫時擱置「貨貿」的原因。但民進黨支持的「太陽花學運」，無限誇大、扭曲了服貿的「成本」，的確擋下了「服貿」，但也斷送了年輕人的未來―因他們無法去大陸賺取高薪，以境外歷練回國升任企業高幹，經營全球市場來擴大規模、超越鄰國!目前，代表服務業的批發零售業平均總月薪，已經從落後製造業3千元擴大到8千元，令人憂心。
吾人認為，為消除部分國人疑慮，若要重啟「服貿」談判，除將密集和業界先行諮商，消除服貿1.0版的不足以外，也必須要有「國安條款」配套，設下循「服貿」來台入境的陸商和眷屬總量，也就是「總量管制」，在一個相當有限的範圍，讓那些完全被意識形態操縱，不顧台灣經濟發展的綠營和側翼，無法見縫插針。這個「服貿2.0」將脫胎換骨，帶領台灣服務業再度起飛，並考慮和歐美國家一樣，和「貨貿」一併完成，送立院審議。但是，目前民進黨已修改「兩岸人民關係條例」，提高兩岸協議通過的門檻高於「修憲」，必須先修回兩岸條例，再通過民進黨欺騙台灣民眾、怠惰7年躺在立院的「兩岸協議監督條例」，兩岸FTA才可能生效。
翁達瑞的文章可說錯誤連篇，服貿無論是1.0或2.0都不會帶來中國大陸移民，只是允許更多服務市場開放對岸投資，其投資程序完全依照早已行之有年的規範。而在2.0版有總量管制之下，台灣就業更是萬無一失。況且，台灣早就經三波陸資開放，服務業開放了161個項目、達到過半數的51%，翁教授擔心的勞力密集服務業早就大量開放，根本就沒幾家陸企來台投資；即使來台也有許多鎩羽而歸，包括小肥羊、譚魚頭、冶春茶舍、俏江南等；台灣平均水準顯著高於大陸的服務業，絕不像翁達瑞所說的不堪一擊!
民進黨發言人林楚茵說，擋下服貿協議後10年，台灣經濟表現良好，GDP成長率「高達」33%。好笑了，林楚茵卻沒說，服務業沒有服貿下近乎停滯，薪資不成長，GDP成長泰半靠高科技電子業，原因是在國民黨治理下，睿智地簽署了WTO推動的「資訊科技協定」(ITA)，讓台灣電子資訊產品可免關稅出口到包括對岸的全球主要國家，才有這些成長。但製造業和服務業的發展差距擴大，台灣所得分配惡化，服務業嗷嗷待哺，少子化國安危機更加嚴重。
要重啟「太陽花學運」？恐怕是近年來毫無作為的民進黨，要加入CPTPP、和美國談判FTA，都必須大量開啟農產品市場時，就要面臨農民包圍立法院了；那些被兩岸兵凶戰危、要延長兵役的年輕人，應該已經不會受民進黨煽動，去反對自己的未來了!
＊作者為美國約翰霍浦金斯大學經濟學博士，台大退休教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