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新聞》藏族女孩流難兩千公里為族人申冤

2018-08-09 1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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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逃離北京政府的魔掌,尼瑪拉姆翻越了喜馬拉雅山。(郭晉瑋攝)

為逃離北京政府的魔掌,尼瑪拉姆翻越了喜馬拉雅山。(郭晉瑋攝)

「我的父親死了
為了保衛我們的家
我們的村莊,我們的藩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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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太想製造戰爭
但是,我們是信佛的人
人們都說,我們應該和平,還有非暴力

我就原諒了我的敵人
只是,有些時候,我感到
我在背叛我的父親」
 

若將圖博詩人丹真宗智(Tenzin Tsundue)〈背叛〉一詩中的「父親」一詞換成「舅舅」,正是尼瑪拉姆(Nyima Lhamo)的心情。

尼瑪拉姆的舅舅是被達賴喇嘛認證的丹增德勒(Tenzin Delek)仁波切,在二○○二年被中國官方羅織「煽動分裂國家罪」而判以無期徒刑。

奔逃兩千公里,翻越喜馬拉雅山

丹增德勒仁波切在一五年七月突然去世,遺體也隨即被火化,種種疑點都讓他的家屬與國際人權團體懷疑他可能是被毒死。

「當我知道仁波切去世時,最想做的就是買一把槍殺了領導。」即使過了三年,尼瑪拉姆還是難掩激動。只是當她方興起報仇的念頭,卻又隨即想起,舅舅曾在與母親會面的時候說:「他們經常對我用刑,但我沒有把他們當成敵人,你們也不能把他們當成敵人。」便放下報復的執念。

在絕望的年代,尼瑪拉姆把希望放在自由的國家。她奔逃兩千公里,孑然一身翻越喜馬拉雅山,來到達賴喇嘛在印度的駐居地達蘭薩拉。逃出中國後,她曾打電話回家,得知中國官方一直在監控她的家庭,便再也沒和家人聯繫。

「我刪掉手機裡所有電話和照片,即使被抓到了,不會有人知道我是誰,也不會波及家人。」她講得雲淡風輕,眼睛卻散發出堅定不移的光芒。「值得嗎?」我問她。「為了證明仁波切的清白,一切都值得。這不只是他的冤案,也是所有信徒的冤案。」尼瑪拉姆說。

丹增德勒仁波切是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雅江、理塘一帶的高僧,長年在鄉下講經傳法,修寺院、建學校、蓋養老院也從事環保運動,卻被認為是「達賴集團的地下祕密組織」。○二年四月,成都發生一起爆炸案,一名來自雅江縣的農民宣稱是受丹增德勒仁波切指示所做,兩人都被判處死刑。

在國際人權團體奔走下,丹增德勒仁波切雖改為無期徒刑,但家人在探監過程中曾聽他說,獄中的人曾對他拳打腳踢,甚至諷刺他:「你不是仁波切嗎?不管怎麼樣打都不會怎麼樣吧。」十三年來,丹增德勒仁波切的信徒、家屬以及支持他的百姓,為他上訪北京、向當局抗議,卻因此被打、被關,甚至斷了腿、瞎了眼。

不見遺體也不給骨灰

丹增德勒仁波切過世前十天,尼瑪拉姆的母親接到當局電話,告知他們可以探望他,尼瑪拉姆的母親與姐妹們便隨即從理塘出發,經過十二小時、超過六百公里的路程到達成都。只是家屬沒有等到高層發話探監,來的卻是一通電話,告訴他們丹增德勒仁波切因心臟病發過世了。

消息傳出後,丹增德勒仁波切家鄉理塘縣的聯外道路全部被封鎖,民眾出入受到控制,尼瑪拉姆只好偽裝成病人,前去大竹縣川東監獄外與母親會合。負責洗淨遺體的喇嘛向她說,丹增德勒仁波切的嘴唇和指甲都是黑色的,她便懷疑他是中毒身亡。

令人懷疑的還不只這些,尼瑪拉姆細數其他疑點:首先,官方不同單位所說的死亡時間都不一樣;其次,獄方拒絕遺體須停放十五天的藏族習俗;再者,獄方亦拒絕公布病歷、查驗遺體、釐清死因;最後,連原本承諾可以領回的骨灰都在途中遭到攔截,不見遺體也不給骨灰。

家屬要求獄方重新審理,但尼瑪拉姆與母親卻遭獄方無故關押,二十四小時監控,她的母親甚至一度在過程中暈倒,必須戴上氧氣罩。十八天後,兩人被釋放出來,但理塘縣副書記警告她:「不能跟老百姓說仁波切死了、不能說仁波切遺體的嘴唇是黑色的、不能要求重新審理。」

提到丹增德勒仁波切受到的冤屈與自己的遭遇,原本不擅於中文的尼瑪拉姆說起話來特別流利,語速更是加快,即使嗆到,也不願停下來多喝一口水,只想一股腦地向全世界傾訴。她說:「這麼大的痛苦,我一直沒有地方可以說。」

「面對那麼多人,我常怕自己講一講就哭,反而講不清楚。」但勇敢的尼瑪拉姆在訪談中終究沒有掉下眼淚。這次流亡,她不只是要洗刷丹增德勒仁波切的冤屈,也要訴說西藏的苦難。

中共將西藏的宗教與文化都視為犯罪,政府禁止藏區私人辦學,藏人無法學習藏文與藏文化。

而對生活並不富裕的藏人來說,政府開辦的學校學費昂貴,尼瑪拉姆除了短暫在舅舅興辦的學校就學之外,一直沒有機會學習,她所能從事的工作就是簡單的農事與商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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